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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56天前
鄌郚史志总编

父子情报员

  父子情报员
  他们是生活在潍坊的一对普通父子,父亲李彩楹是教书先生,儿子李克谦是“打工人”;他们是“不存在的人”,公开的身份之外,有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融入众生又不留痕迹。他们战斗在隐蔽战线上,为我党我军搜集情报,时任潍南县委书记高烽、县长牟汉华曾多次赞扬这对父子。他们以隐秘的方式,改写着历史进程,他们的故事鲜少被记录,只从他们零散的回忆文章中、从其后人的讲述中,梳理出这对父子荣光的过往。

  本期撰稿:齐英华

  乡村教师走上革命道路
  坊子区三马路小学。
  李彩楹的妻子(左)与女儿李克芳。
  坊子李彩楹,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在没有硝烟的隐蔽战线上默默奉献十余年。他送长子参军,长子成长为我军一员猛将;他把次子培养成情报员,父子同心协力传递情报,为坊子的革命事业作出贡献。
  青州府师范学堂毕业
  当老师接受革命思想
  潍县坊子镇后张路院村(今属坊子区坊城街道)李彩楹(1891—1947),出身于富农家庭,幼年时期得以在村里读私塾。1905年,废科举,这年,青州府师范学堂在培真书院基础上创办。李彩楹经地方推荐,以官费生身份进入青州府师范学堂学习,接受新式教育。
  李彩楹的入学时间并没有记载,毕业时间亦不可考,史料记载约是在1910年。按清政府师范学堂毕业生必须从事教育的规定,他在安丘、坊子一带从事教学,后转入潍县廿里堡毓华高等小学任教,这所由美国英美烟公司开办的学校是潍县党组织的活动中心之一,师生革命情绪高涨,但校内分两派,以庄龙甲为首的一派倾向共产党,另一派则倾向国民党。起初,李彩楹持中教学,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但随着革命形式的发展,他开始接触一些进步师生,经常与之讨论社会、政治、人生等方面的问题,思想有了进一步提高。
  共产党员王全斌曾在毓华高小组织师生罢课、闹学潮,当局因此开除部分进步学生,解雇部分进步教师。李彩楹在被解雇之列,之后,他一直在坊子附近的村庄教书。
  各方势力来拉拢
  坚定追随共产党
  李彩楹家世好,社会地位较高,有影响力;能识文断字,热心乡邦事宜,个人威信高,受人尊敬;而且从教多年,知名度高,学生也多。因此,他成为日伪、国民党上层人物都想拉拢的对象。
  1938年春,国民党的地方头面人物李铭勋、陈桐林、王连全、刘天兴等借抗日之名组织游击队,多次动员李彩楹参加。李彩楹借口老婆孩子一大堆,自己年过四旬又没军事常识,无法胜任。但在强求之下,无奈代李铭勋等人起草了一份抗日宣言。
  其实,李彩楹已下定决心追随共产党。长子李克信在济南齐鲁铁工厂学徒,因日军侵占济南回到后张路院村,20来岁的他跟父亲提出要去参加游击队打日本鬼子。李彩楹坚决不准他参加李铭勋的游击队,而是支持他参加何凤池领导的八路军鲁东抗日游击队第七支队二大队。李克信走上革命道路,随着这支革命队伍南征北战,成为军中栋梁。
  妻子想不通,说:“凭着陈桐林来请,不去参加,大老远地去投奔何凤池,何苦来!”李彩楹反复开导:“陈桐林之流不能救国救民,能拯救中华民族的只有共产党。国民党贪污腐化、鱼肉乡里,完全为自家利益,丁点不为民众着想。你看看那些当国民党官的,哪个不经商,哪家没有地?他们全是借当官维护自家的资产,哪是真正为抗日?再远,咱也找共产党,跟共产党走。”“我与他们搭不上伙。他们看不起我,耻笑我光会喝墨水,吃粉笔末子,不懂升官发财,不会争权夺利,我就是不会他们那一套。”
  父亲的态度、常挂在嘴边的这些话,次子李克谦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革命的种子在心底萌芽。
  以校长身份为掩护建立地下情报组织
  1938年麦收后,驻坊子的日军宣抚班一个军官来到李家,称想要建立地方行政机构,请李彩楹担任职务,为“大东亚共荣圈”出力。李彩楹态度很坚决——绝不做对不起中国人民的事,同时他也意识到,可以通过干教育为中国人做点事。
  当日军宣抚班的人再来时,李彩楹回了话:“要我出来干可以,但只能干教育,别的不行。”此时,正值小学复课,坊子日伪当局正式委任李彩楹担任潍县第十区区立小学(今坊子区三马路小学)校长。
  伪政府当局强令学校开设日语课,要求学生学习日语、唱日本歌曲,灌输亲日思想,推行奴化教育。李彩楹带领师生始终将革命精神牢记心间,用不同形式同日本帝国主义抗争。
  潍县县委通过李克信了解到李彩楹的情况,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团结的对象。1940年,中共潍县县委为了及时掌握敌人动向,加强敌区的情报联络工作,决定发展李彩楹为我党的重要情报员,由潍县县委负责人牟汉华与其直接联系。
  牟汉华找到李彩楹,把他叫到东曹庄,畅谈革命道理,让他与党建立联系。牟汉华对他说:“老李,我们研究过,想借你在坊子一带的影响,以公开身份作掩护,建立地下情报点。”李彩楹听了非常高兴,和家人说:“共产党的道理对,不嫌贫爱富,咱们要靠共产党,为人民多办好事。”
  那时,李家八九口人,仅有二亩半地,主要生活来源是李彩楹教书所得。县委出钱购买了一辆马车、一匹骡子,由他妻舅赶着,一方面为情报站服务,一方面维持全家生活。
  让儿子誊写情报紧要的亲自送达
  李彩楹利用校长的公开身份,建立起我党地下情报组织,他的主要任务是搞清坊子敌军的调动、驻扎和人数、武器、番号、指挥官姓名及电网、地堡、沟壕位置等防御设施情况。
  在日军严密控制的坊子搞日伪军的军事情报,是极端秘密而又凶险的,李彩楹利用一切机会留心日伪军的动静,一发现新情况立即写成情报。他经常为大家写字,为了防止敌人从笔迹上认出自己,他通常把情报写好,让儿子李克谦誊写一遍,烧掉原稿再往外送。
  如果情报重要,他会亲自送到曹庄。有一次是有关敌军调动情况的关键性情报,李彩楹把情报写在极薄的绸子上,让妻子把绸子缝在布鞋帮里,他穿着这双鞋去曹庄。有一次是冬天,他把情报缝进棉袄补丁里,带去曹庄。李彩楹亲自送过几次情报后,潍南县委武工队分队队长高松溪告诉他没有非常紧要的事,不要到曹庄:“你怎么打扮也不像普通庄户人,一进庄都上眼看,万一被敌人盯上就不好办了。”
  ◎相关链接
  坊子区三马路小学的变迁
  查证坊子区三马路小学历史沿革可知:该校始创于1919年,由坊子劝学所集资兴办,校址在德国占领坊子时的打牛房(即宰牛场,在今坊子老城区长宁街东头),校名为坊子模范小学,是坊子一带最早也是唯一的一所公立学校。1926年—1937年,校名坊子区立小学,1926年迁至现址,1937年10月学校被迫停课;1938年8月,学校复课,李彩楹接任校长至1944年,校名潍县第十区区立小学;1945年之后校名几度变更,至1984年坊子建区改为今名——坊子区三马路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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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学日语敌营中探情报
  李克谦
  坊子煤矿。
  虾蟆屯火车站售票员、敌伪山东煤矿坊子产销公司过磅员,李克谦伪装身份,根据工作需要不断调整岗位,他学会日语,学会打牌,与敌人在不同的场合周旋;他坚定信念,坚守初心,获取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
  考进虾蟆屯火车站
  当售票员收集情报
  1926年3月,李克谦出生在后张路院村,他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白色恐怖中。全面抗战爆发后,十五六岁的李克谦跟随父亲开始做地下情报工作,帮助父亲传递、誊写情报,逐渐成长为我党的地下情报员。
  1940年春天,李克谦到坊子铁路机务段报考,被虾蟆屯火车站录用为售票员。虾蟆屯站是胶济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站,在坊子站东北约9公里处,小站20余名工作人员,李克谦年龄最小,中国职工喊他“小售票员”,站长是日本人野口,偶尔也喊他“小孩”。正所谓有志不在年少,这“小孩”年龄小志向大,他心想:“别看我小,你这老鬼子等着瞧吧。”
  李克谦上班前几天,父亲叮嘱他,到了站上好好干,尽快取得日本站长的信任,“如果有人问你大哥在哪里,就说他曾在济南的齐鲁铁工厂学徒,七七事变后,省长韩复榘把工厂的技术工人编到汽车修理队去了,家里人并不知道大哥现在在哪里。”父亲说,“重要的是你要利用在站上的有利条件,留神来往日军军车的车号、去向、次数,一经发现,立即回家告诉我。”
  李克谦并不知道父亲在为共产党收集情报,更不清楚父亲的情报员身份,只是单纯地遵从父命,但他从父亲的话语中,觉察到此事的重要性,感到自己肩上的分量,“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干好。”他在心里默默记住父亲的嘱托。
  1941年夏天,日本站长野口强迫车站职工学习日语。李克谦很反感,回家问父亲怎么办,李彩楹告诉他要认真学,说学会了日语将来会有用的。李克谦领会到父亲的用意,在完成售票工作、收集情报之余,以惊人的毅力刻苦学习日语,成绩名列全站前茅,这为后来打入日伪军中搞情报打下基础。
  在虾蟆屯站工作两年间,李克谦日复一日、风里来雨里去,每天按时上下班,忠于职守,有条不紊地办理售票业务,每天一听到过往军车的轰鸣声,他要么不经意地透过售票窗口,观察车号、去向,要么就走出票房到站台“逛逛”,把看到的暗暗记在心里,下班回家向父亲汇报,父亲再把这些情报通过东曹庄党的地下交通员送出去。
  假装“胡混”半年多赢得日伪信任
  坊子煤矿是坊子的经济中心,设在这里的敌伪山东煤矿坊子产销公司,不仅是掠夺煤炭资源的业务机构,还指挥着坊子一带敌伪武装同中国军队作战的军事行动。
  1942年春天,按照我党地下情报工作的需要,李彩楹在坊子产销公司为李克谦谋到一个过磅员的差事。公司总会计陈天贵是李克谦的表哥,在表哥的保护下,李克谦可以擅离岗位,有意识地与日军翻译、警察所长、巡官等日伪敌特人员混在一起。为取得这些人的信任,李克谦像“混混”小青年一样,一改过去的稳重,经常自己花钱请他们喝酒打牌,猜拳行令,吃喝说笑,请敌人到自己家“做客”,他也被邀请到敌人那里。
  其间,李克谦痛苦而纠结,精神上受着严峻考验。明明眼前是万恶的敌人,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们,表面上却要笑脸相迎、溜须拍马;他一方面要跟敌人一起“鬼混”,一方面又要坚定情报员的立场,保持内心忠诚,绝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跟父亲坦露这种痛苦,父亲说:“做得好,要继续坚持下去。”在父亲的鼓励下,他坚持了下来。经过半年多的“胡混”,李克谦终于取得他们的信任。
  牌桌上轻易得情报党组织免遭破坏
  “胡混”,打牌是少不了的项目,也就是在那时,李克谦学会了一手好牌技。
  1942年秋的一个晚上,李克谦在国民党坊子警察所警员方若鸾家,同驻坊子日军的翻译赵诚、潍县丸桥部队的翻译邵乃康打牌。10点多钟,邵乃康被传令兵叫走,回来时,赵诚问邵乃康有什么事。邵乃康毫无戒备地说:“潍县、坊子、岞山、高密的日本鬼子组成联合讨伐队,向铁路两侧讨伐,明天上午准备,下午出发。所长要准备好二百个民工,一起行动。”
  在牌桌上无意获取这一重要情报,李克谦又喜又惊又急。喜的是没费多大力气,惊的是敌人的行动关系着潍南县委的生死存亡,急的是时间紧,必须尽快把情报传递出去。
  打牌在次日凌晨结束,天已泛起鱼肚白,李克谦立马佯装骑着自行车兜风,火速赶回后张路院村家中,向父亲汇报。一家人经过周密考虑,确定由李克谦的母亲李之梅立即拿着礼物,以走亲戚为名,先到东黄门庄李克谦的三姨家,找个小孩子去东曹庄,把我党的地下交通员马相坤(也写作马相昆)叫到黄门庄村外,李之梅把藏在鞋里的情报交给他。马相坤一路急行,火速把情报送到潍南县委。
  在敌人联合讨伐队出发之前,得到情报的潍南县委、潍北县委已经有计划地进行了隐蔽和疏散,终使敌人的围剿计划归于破产,我党组织免遭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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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入王尚志部担任翻译
  潍南县委旧址。
  抗战胜利前夕,李克谦接受新任务,通过父亲走关系而逐步打入王尚志部,在那里担任翻译,还学会给王尚志烧烟泡,获取敌人信任。李克谦凭借多年经验、过硬的日语、灵活的处事方式,屡屡拿到重要情报。
  父亲透露真实身份让儿子打入十五纵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李彩楹把李克谦叫到跟前,把自己做情报工作的秘密跟他作了交待,并说:“儿子,你已经成年,需要承担起更艰巨的任务。”李彩楹说这番话,是因为中共潍南县委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决定安排李克谦打入伪军、顽军内部做地下工作。
  驻守坊子的伪军是厉文礼鲁东和平建国军的一个营,营长是前张路院村的陈桐林,也是李彩楹的老熟人。李彩楹找到他,想托他给李克谦在部队里谋个差事。陈桐林对李彩楹的长子李克信是八路心存忌惮,怕沾上“通共”的嫌疑,又是乡里乡亲的不好直接拒绝,便委婉地说再等等后面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驻昌邑岞山的国民党山东挺进军十五纵队想投靠日军,急需要一名翻译去跟日军谈判,让八区专员公署坊子办事处(对日称鲁东和平建国军坊子办事处)主任刘天兴、副主任陈桐林帮着物色人选。刘、陈二人都想到了会日语的李克谦,便推荐他去当翻译,陈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还特意写了一封介绍信。
  李彩楹把介绍信交给儿子,叮嘱他:“根据组织上的安排,你要打入敌军内部,拿着这封信去国民党山东挺进军十五纵队吧。”李克谦愉快地接受任务,他辞掉矿上的差事,带着介绍信和两件“礼物”,出发了。
  日方代表是“老熟人”翻译灵活赢得信任
  从坊子站坐上去往昌邑岞山站的火车,李克谦途中遇到坊子日本驻军的一名副官、情报系长酒井以及十几个日本兵。酒井在坊子多年,略通汉语,原本是准尉军械员,后兼任情报系长,与李克谦早年就熟悉,两人便聊了起来。原来,酒井与那副名官正是去岞山与十五纵谈判的日方代表,两人没带翻译,得知李克谦去担任翻译,很高兴。李克谦一路上也跟他们说说笑笑,借机拉关系,了解情况。
  到达岞山站,酒井去了岞山日军驻军处,李克谦则找到十五纵谈判代表杨克哲、于东华等人,拿出介绍信,接上关系。
  谈判在岞山站一间仓库里进行。当场还有一名姓王的翻译,是十五纵从昌邑伪县政府借调来的。王翻译是个大烟鬼,并不十分精通日语,而李克谦不仅日语好,还跟日方谈判代表熟悉,一番推让之后,自然而然由李克谦担任翻译。
  谈判过程中,十五纵有不合适的表述,李克谦会相机进行调整、改换,但又要时刻注意不让酒井听出破绽。日方代表问十五纵为什么要投日,于东华解释道:“八路军太厉害了,我们抵抗不了,只好投靠皇军。”言外之意是被八路军吓破胆,走投无路了,不得已投靠日军。这是实话,若是直接翻译给日军,会将十五纵置于不利之境,李克谦大脑飞速运转,找到有利于十五纵的翻译措辞。杨克哲等人听不出来,可王翻译听明白了,回去跟十五纵的谈判代表们汇报此事。十五纵的谈判代表说:“这小青年不错,头脑灵活,我们说的不当之处他能给当场改换,有点中国人味。”
  这几句话的改译,成为李克谦赢得十五纵信任的关键。
  专给王尚志烧烟泡
  安排表弟送出消息
  王尚志曾在1939年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太河惨案,残杀我军210名干部战士。1944年,他被日军俘获,后被救回。1945年,他又收拾残部,当上了司令。当年麦收前后(约6月初),王尚志在青岛,住在厉文礼鲁东和平建国军青岛办事处所在的东华饭店,他也有意投降日军,十五纵派出副司令夏震东和于东华作为全权代表,李克谦任翻译,三人赴青岛接王尚志。驻青岛的日军与王尚志等人接洽受降事宜,由李克谦担任翻译。王尚志投日是厉文礼牵线搭桥的,青岛谈判结束回到潍县城,王尚志等人在厉文礼处与驻潍日军再次谈判,还是李克谦担任翻译。
  王尚志投日经过数轮谈判,前后历时十余天,李克谦凭借过硬的翻译能力,在十五纵站稳脚跟,谋得交际处上尉副官一职。为方便办事,他对外的护照上填写职务“少尉副官”,与于东华同住一室,平时跟随王尚志担任翻译,并负责与驻岞山的日军联系。
  王尚志司令部装有直通岞山日军的电话。有一天,参谋处便衣写回情报向王尚志汇报:共军在昌邑饮马镇以北集结两万余人,欲在当晚及次日攻打岞山。王尚志一听,立马慌了神,吓得手直哆嗦,赶紧叫李克谦打电话,与岞山站的日军取得联系,他们晚上要到日军处居住。
  李克谦与日军小队长联系。日军20多人住在车站一座炮楼内,四周有深、宽各五六米的大壕沟包围,如惊弓之鸟,他们同意王尚志去住,但只准带传令兵一名和翻译。当晚,王尚志、李克谦三人到达日军处。
  王尚志抽烟,传令兵随时带着大烟枪伺候在身边,李克谦也就是那时学会烧烟泡的,而且专给王尚志烧。那天夜里,三人躲在炮楼内的一间小屋里,王尚志早被八路军吓破了胆,靠抽大烟缓解紧张情绪,让大烟麻醉自己的神经。这次军情可能有误,他们折腾了一夜,却压根没见八路军有任何动静。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前的一两天,李克谦与于东华等人正在副官处打麻将。凌晨2点多钟,参谋处派人送来电报,送报人一进门就跳着喊:“好消息,好消息!日本鬼子投降了!日本鬼子投降了!”李克谦等人一听,齐刷刷站起来,甚至把麻将桌子都掀了。
  王尚志这时找到李克谦说:“日本投降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宣布,不管怎么样,与日军的联络还要保持,我军对日军仍要保持友好态度。”他让李克谦找日军小队长谈谈,李克谦照做,并把王尚志所表达的意思翻译过去。
  日本投降后,王尚志到济南请封,杨克哲率部在岞山拟订训练计划,准备冬训,李克谦和于东华负责到潍县城订购棉军衣。李克谦在潍县城搞到军事情报,没法送回坊子,于是李彩楹安排李克谦的表弟去找他。李克谦通过于东华将表弟安排在交际处,与于东华的小舅子共同从潍县城往岞山押运棉衣,借机为我党传回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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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入敌方心脏屡立奇功
  李克谦的证件。
  记载李彩楹、李克谦父子事迹的资料。
  在敌人部队里开展地下工作搞情报,风险常相伴,一着不慎就会危及生命,李克谦像一把插入顽军“心脏”的尖刀,利用一切机会,逼近团部,掏其“五脏六腑”,拿到重要情报。
  与团部官兵打得火热投其所好赢得信赖
  王尚志率部投靠顽八军,李克谦根据组织安排,打入顽军,担任独立三团副官室副官。他谨遵父亲“打入敌人心脏,掏其五脏六腑”的叮嘱,一步一步地向敌人“心脏”——团部逼近。
  李克谦在顽八军负责庶务工作,他非常勤快,凡是团部官兵托他办的事,他总是尽心竭力地去完成,借以赢得他们的信任。他写一手好字,经常热心地帮助团部秘书、文书等人抄写、刻印文件,同他们打得“火热”。李克谦还发现,团长、副团长都是“大烟鬼”,通过大烟土可以彻底拿捏他们。
  大烟土不是轻易就能搞到手的,李克谦却能毫不费力地弄来质量好、价格低的优质大烟土,并很懂事地悄悄当礼物送给他们,团部这些头头们“感激不尽”,更加信赖这位李副官。
  给团长念密令连夜传递三份情报
  技不压身。李克谦在王尚志部学会的烧烟泡“特长”,在顽八军发挥了重要作用。
  1946年5月的一天,晚上8时多,团长正在吃茶、抽大烟,李克谦在一旁服侍。此时,顽八军军部送来机密情报。吞云吐雾的团长签收后,命令李克谦读给他听。李克谦佯作保密姿态,附在团长耳边小声念起来——这是第八军全军调动的密令:队伍当夜0时从坊子行动,全部撤出,其中,国民党第八军军部和荣誉第一师进驻益都;国民党一六六师进驻临朐;国民党103师进驻昌乐;国民党辎重团与独立一团进驻潍县城,独立三团进驻北宫。当时,坊子及附近驻有103师、辎重团、兽力输送营、独立一团、独立三团,满街都是国民党兵。李克谦看到这份密令后,立即借机回家报给父亲。
  当晚11时多,李克谦回到部队时,军部又来了一份电报,这次的电文很短:上次××号电报作废,国民党军各部原地待命。没多久,军部又来一份电报:独立一团、三团进驻坊子北大营,与兽力输送营三个单位共同负责坊子防务,城防司令由独立一团团长石建忠担任。具体防务划分是:北大营以东归一团,北大营以西归三团。驻守坊子的独立三团约800余人,只有一营建制较全,二营、三营建制不足。
  一晚接连三封电报,李克谦心里充满喜悦。他嘴上念着电文,又凭着强大的记忆力,把电文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天亮前,他又借故回家一趟,按电文时间顺序编好,由父亲将情报传递给潍南县委。
  李克谦并不知道这份情报对我军的战斗部署起了重要的参考作用,但从父亲脸上的喜悦表情可以猜测到其价值,他为自己又一次获取重要情报而振奋。
  第二天一早,李克谦回到团部,各营开始带队伍向坊子北大营移防。他们刚进北大营,突然北边响起枪声,据说是部分解放军攻打坊子。李克谦一听十分吃惊,坊子满满的全是顽八军,解放军怎么会来打坊子?接着,石建忠命令三团一营,由姚轻耘带领从火车站沿铁路向东,在西王松村附近路南隐蔽待命;由一团一营负责迎击解放军,观察哨与炮兵指挥所安在坊子站东边水塔上。
  此刻,东北方向枪声响成一片,听起来战斗十分激烈。李克谦和杨克哲站在北大营北边的地堡上向东北看,能听到枪声,却什么也看不到。李克谦十分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人打的,他心里没有底。约两小时后,战斗结束,据说解放军伤亡约60人。
  李克谦回家问父亲,情报是否已经送出,李彩楹说派崔龙翔送去了。他不放心,晚上又回家,遇到崔龙翔,便问上午的战斗情况。这才知道,上午的战斗可能是掖县独立营打的,他们听说坊子没有敌军,准备来接收,事先也没有联系西海军分区,所以潍南县委并不知情。李克谦这才搞清楚,掖县独立营的情报与第一封电报内容相符,但他们并不知道后面还有第二、第三封电报,所以吃了大亏。
  驻防北大营掌握敌人防务与联络手册
  北大营是德建兵营,日占时期为山东省坊子守备队兵营,解放前一直是驻军的地方。
  1946年,李克谦随部队驻防北大营期间,与参谋主任共同负责防务,他利用副官身份,以查哨为名,掌握了不少极有价值的第一手资料,将独立一、三团在坊子的地堡、火力点设置等设防情况一一搞清,将敌人的坊子防务图直接从团部搞到手,全部提供给潍南县委。
  团部通讯连组织学习陆军、空军联合作战时的联络方式,办法是用红布、白布在地面按规定摆成一定图形,指示飞机空投、攻击的方向。1946年春,李克谦借着帮国民党第八军某团一张姓秘书刻印蜡板之机,发现一份敌军作战的秘密材料——《陆空联络作战手册》,上面标注着敌人陆军、空军联合作战时采取的主要手段,如,陆军用长5米、宽1米的50块红白两色的布条,在地面摆成各式各样的图形,空军则按照图形标记,采取相应的军事行动。他迅速将手册内容报告给父亲李彩楹,李彩楹再报告给潍南县委。国民党陆空军的这一联络手册对我军作战起了重要参考作用。
  1946年10月,顽八军撤离潍坊东进,王尚志部也拟向东进发,李克谦回家跟父亲商量,他本来是奉潍南县委之命打入敌军内部搞情报的,如果随敌军走了,无法与潍南县委联系,就失去了搞情报的意义。经请示组织,李克谦以外出治病为由,脱离敌军。
  1946年起,李克谦直接与牟汉华联系,成为我党直接领导的地下情报员。1947年夏天,李彩楹、李克谦的地下关系由潍南县委移交到西海军分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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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冤入狱多方积极营救
  德建坊子兵营。
  李彩楹因得罪伪区长被冤枉入狱,组织积极展开营救,李克谦也四处找关系疏通。经多方面共同努力,李彩楹终于出狱,但他也因此无法再担任校长一职。李彩楹在潍县城工作期间,仍坚持为我党收集情报。
  被诬陷入狱李彩楹暗语传递信息
  1943年春,李彩楹因教育经费问题得罪伪潍县第十区区长刘仲经。刘仲经揪住他长子是八路军的事实进行诬陷,李彩楹被关进潍县城的监狱,罪名是“共产党嫌疑”。
  是情报点出了问题?还是其他事情?一家人又惊又急,摸不着底细,更不敢贸然行动。李克谦和母亲赶到潍县大狱,花钱买通典狱长,终于见到李彩楹。
  李彩楹平时常教导八个儿女:“如果有人问起你们的大哥,就说被人家弄去修汽车,没信了。”一个说法,说久了,自然而然就成真了。此时,狱中的李彩楹淡定地说:“我没事,你娘俩回去吧。你大哥在齐鲁铁工厂,叫韩复榘弄去修汽车,早没信了。”他是在提醒李克谦,然后又说:“回去后,到北乡你姥娘家去说说,我没事。”闻听此言,李克谦有点纳闷,这种事和姥娘家说什么?后来才恍然大悟,明白父亲是在打暗语,是让他去潍南县委汇报——敌人没有抓到情报点的把柄。
  李克谦回到坊子,找到交通员崔龙翔谈了去见父亲的经过,并分析事态。崔龙翔立即去潍南县委找到牟汉华、高松溪汇报情况。经分析,组织一致认为敌人并无真凭实据,牟汉华当即指示要尽一切办法营救李彩楹,并拨钱打通监狱环节。
  营救李彩楹的工作从多方面展开。
  李克谦的表哥陈天贵在坊子煤矿工作,他通过潍县炭业工会买通典狱长,方便家人探监;经多方探听,确认入狱是刘仲经的报复行为,并不是情报点出现问题。
  李克谦拉拢中崎利用双方语言不通巧救父亲
  李克谦当时在山东炭业产销公司坊子办事处干过磅员,产销公司设在青岛,坊子办事处管理业务的副主任是日本人田在,很赏识他,见他请假去潍县,而且神情不对,就询问原因。李克谦跟他详细说明原委,并说父亲是被冤枉的。田在说,潍县日本宪兵队情报系系长中崎是他同乡,他可以找中崎说说情。
  经过联系,在一个星期六,李克谦、田在把中崎约在潍县坝崖街上的一家日本酒馆,三人从下午喝到半夜,中国酒、日本酒,凡是酒馆里有的,统统拿来喝,一瓶接一瓶,桌子底下全是酒瓶子。李克谦和田在把李彩楹的事拜托给中崎,中崎醉熏熏地说:“小意思,你对大日本大大地忠诚,我去。”
  第二天9时多,中崎起床后喝了点冷饮,与李克谦约好翌日去日伪潍县公署交涉。
  星期一上午,李克谦陪同中崎到了日伪潍县公署。实际掌权的日本顾问官,带着翻译去省里开会了,由顾姓秘书长主持工作。李克谦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正好充当中崎和顾秘书长的翻译。中崎欺负顾秘书长是中国人,干脆说李克谦是他从坊子宪兵队借调的翻译,坊子送来的“共产党嫌疑”是驻坊子的日本部队长聘请的有名望的文化界人士,对大日本帝国很忠诚,是因为得罪区长被抓进来,等等。
  顾秘书长丝毫不敢怠慢,赶紧找出案卷,让李克谦翻译。中崎与顾秘书长语言不通,李克谦利用这一点,添油加醋,借中崎之势打压顾秘书长:“抓人不可太盲目。大东亚共荣不光是日本人的事,还包括满、朝鲜、中国。像李先生这样的人也排斥,乱抓乱押,谁还敢与大日本帝国合作?这事要慎重考虑。无真凭实据,三两天快放人。如确有真凭实据,要交宪兵队处理,不可打草惊蛇。真是八路就绝不止一个两个,宪兵队要严加审问,一网打尽!”顾秘书长连声答应,点头哈腰。
  出狱后校长职务被免赴潍县工作仍搜集情报
  无巧不成书,陈天贵托人也托到了顾秘书长这里。他打听到顾秘书长家的老太爷过七十大寿,便买了十两大烟土,托同业工会送去,并说明李彩楹入狱原因,托老太爷和顾秘书长给通融一下。
  两方都找他办事,顾秘书长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不到一周时间,中崎打电话告诉田在,李彩楹被判“查无实据取保候审”。李克谦找到后张路院村李炳恒等两人作担保,潍县监狱最终放人。李彩楹被押在潍县监狱一个多月,又在坊子警察第二公所被软禁两个月,才得以回家。
  出狱后,李彩楹被免去校长职务。王有为是李彩楹在廿里堡毓华高小任教时的学生,1946年上任国民党潍县县长,捎信让李彩楹去潍县交谈了一次,让他担任军事秘书一职,在潍县城上班,每周日回一趟坊子。李彩楹的情报传递由崔龙翔和李克谦完成,工作从未间断。
  1946年底到1947年初,李彩楹病情加重,但他仍不忘情报工作,嘱咐儿子无论碰到什么情况,都要跟着共产党干,做堂堂正正的人。由于病情恶化,医疗条件又差,于1947年9月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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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汉华
  牟汉华是李彩楹从事情报工作的引路人、直接联系人。
  牟汉华(1912—1968),潍县牟家温庄人。1937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8年1月,参加潍北蔡家栏子武装起义,担任国民革命军鲁东游击队第七支队特务队队长。后任中共潍县县委政治交通员,县委、临时县委委员,县委组织部部长,县委副书记。1941年6月,在中共山东分局党校学习。1942年12月,任中共潍南县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部长。1945年9月后,任中共潍县县委委员、县长,潍南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县委书记等职。在潍南县工作期间,还先后兼任县武工队政委、胶济二大队队长、县独立营营长、县支前指挥部指挥、县武装部长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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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解放潍县立汗马功劳
  李克谦曾经与侦察科的同志一起居住的地方(三马路与公安街交叉口北)。
  1998年4月28日,李克谦(左)参加坊子解放50周年座谈会合影留念。
  解放潍县城、解放坊子,李克谦和交通员崔龙翔承担重要任务,连续数天搜集情报,为潍县战役的胜利、坊子的解放立下汗马功劳。在收编陈桐林及其残部时,又以邻村间同乡情的心理优势,将国民党的这一残部带回已解放的坊子。
  两名情报员巧妙配合
  绘制坊子敌军火力图
  1948年1月,为解放潍县城,西海军分区司令部要求潍南县委摸清坊子地区敌人驻军部署、明碉暗堡的位置以及火力分布情况,并详细绘制成图,速速提交,以便扫清外围敌人,为一举解放潍县城开辟道路。
  任务落到李克谦和崔龙翔身上,两人认真分析研究,明确分工:李克谦利用国民党坊子指导区第七保公所会计的身份,寻机设法接近敌军内部和驻坊子一带的敌人行政机关,摸清其军事设置和内部情况、兵力分布;崔龙翔负责摸清坊子周围至潍县城一线敌据点分布、行动路线、坊子街要道小巷,并做目测调查。
  一天,驻坊子敌军的张副官到保公所催军粮。真乃天赐良机,李克谦一面说“下午凑齐粮食,明天我亲自押车送去,你尽管放心”,一面张罗酒菜招待张副官,设法套近乎,目的是让张副官明天“回敬”自己。
  第二天,李克谦押送粮食到敌人团部驻地坊子北大营,张副官果然热情地留他在团部办公室喝酒。李克谦表面推辞,心里却盘算着多留段时间。趁张副官外出准备酒菜,李克谦抓紧时间仔细查看室内的军事挂图、图表、敌人防务情况等,对照自己在顽八军三团查哨时熟知的防务情况,将新增加的重要火力设施一一记在心中。
  隔了几天,李克谦以核对账目为借口,来到敌指导区公所粮秣办公室,找文书李家全。两人是小学同学,老同学见面格外亲切,畅叙友情。李克谦通过这层关系,搞到一张坊子镇行政区划图和一本盖章的出入坊子岗卡通行证。
  经过几天紧张而危险的实地侦察、细致的步量目测,李克谦和崔龙翔终于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牢牢地记在脑中。夜里昏暗的油灯下,两位年轻的情报员梳理汇总侦察到的情况,绘制成一张坊子敌军火力图,内容包括敌军分布、火力点设置、明碉暗堡等,缝在崔龙翔的鞋帮里。第二天一大早,李克谦给“长工”崔龙翔准备上点心、猪肉,送出大门。崔龙翔带着通行证,以去黄门庄走亲戚为名,巧妙地躲过敌人层层岗哨和盘查,顺利将情报送到潍南县县长牟汉华手中。
  这份情报对于西海军分区部队与潍南独立营顺利扫除潍县城东南外围的敌人,继而配合华东野战军主力一举解放潍县城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传送敌军逃跑消息军管会火速接管坊子
  坊子国民党守军兵力约有三个团,分别是八区自卫总队三团,保安八旅十团一营和二营,潍县自卫总队,县望留指导区和坊子指导区的两支区自卫队,由八区自卫总队总队长屈宴宾指挥。坊子解放前一天,李克谦从第八区专署坊子办事处得到消息,从潍县城来了一辆铁甲车,办事处所有人员将重要文件装车,乘车去了潍县城。李克谦判断坊子敌军要逃跑,立即派崔龙翔赶往东曹庄传送情报。
  情报辗转送往潍北牟家温庄,已是4月10日下午。潍坊特别市委书记兼潍坊军管会主任、潍坊警备司令部政治委员曾山立即电告许世友,提出由潍坊军管会第一副主任冯平率首批接管干部火速进驻坊子,许世友复电同意。
  4月10日傍晚,冯平率近百名接管干部步行赶往坊子。一夜急行,11日天还没有亮,队伍便到达坊子车站。上午8时多,崔龙翔送信还没回来,西海军分区侦察科长任风彩带着一个便衣侦察班赶到后张路院村,找到李克谦,两人到街上一看,坊子的国民党军已跑光了。上午9时左右,潍坊工委书记、新任坊子区长许杰带领两支武工队从南门进入坊子,两支队伍会合。
  摸清残敌陈桐林行踪带回其残部30余人
  坊子解放后,李克谦奉命参加清剿坊子镇国民党残敌的工作,与西海军分区侦察科一起,住在今三马路路北、公安街中段路西的一个大院里。
  李克谦等人发现只有敌指导区区长陈桐林及其部下没有逃到潍县城,但潜伏在坊子周围何处,没有线索。这天,李克谦来到前张路院村陈桐林家,从其弟弟口中得知陈桐林的两个老婆和小儿子的下落。李克谦估计陈桐林不会离得太远,便设计了一个招降其残部的方案。
  第二天,任风彩、侦察干事宋宝堂、通信员和10名侦察员,在李克谦的带领下,先动员陈桐林弟弟带路,直奔仕子口村。陈桐林弟弟指着一处院落说,那是他嫂子住的,任风彩一声令下,侦察员们迅速将院子团团围住,任风彩、宋宝堂、李克谦、通信员四人翻墙进入院中。通信员叫开北屋门,陈的老婆从屋内出来。李克谦戴着大口罩,避免被她认出来。任风彩得到暗示,便道:“你们不要怕,陈区长以前被俘时我们就认识。请跟我们到坊子去,保证你们的安全。”当夜,李克谦一行带着陈桐林的两个老婆、孩子,回到公安街住处。
  第二天,任风彩将陈的老婆放出去,限她三天内找到陈桐林的下落,但要找两个保人,其中一个必须是共产党革命军人的家属。
  在当时的前、后张路院村,人尽皆知李克谦家是革命军人家庭,陈的老婆果然到李家苦苦哀求。李克谦顺水推舟应下来。
  陈的老婆外出不到两天,就匆忙跑回来说:“陈区长回坊子能保证他不受惩治吗?”“这个你不要担心,我敢担保!”李克谦拍着胸脯承诺。陈的老婆又提出,陈桐林想单独见李克谦。组织对李克谦单独去见陈桐林做了仔细研究,最后决定他只身一人带一支手枪前去。
  李克谦兜兜转转,在灵山官庄由一个25岁的男人领到刘家尧村,见到陈桐林,陈桐林问:“他们对我有什么看法?如果我去坊子他们是否会加害于我?”李克谦开导说:“他们知道你对共产党的政策很清楚。上次他们没害你,这次更不会害你了。他们希望你诚心诚意回到坊子,为老百姓做点好事。”陈桐林思考一下说:“后天上午10点左右,马司村西边的墓地,请他们去迎接我们。”
  第三天上午9时左右,李克谦、宋宝堂和两名侦察员来到马司村西墓地,其他三人隐蔽,李克谦独自上前,陈桐林原本说十来人,没想到一下子来了全副武装的30多人。
  陈桐林情绪急躁,问接他们的人在哪里。李克谦怕情况有变,己方四人会吃亏,就说:“你们如果有诚意,就把枪栓全卸下来,捆在一起,我再去请解放军代表来接你们。”远处的宋宝堂看到这边的情况,机智地站上坟头高喊:“一、二、三排长听令,按原计划部署部队,原地待命!”喊完便朝陈桐林和李克谦走来。
  李克谦趁机对陈桐林说:“这大概是怕你有越轨行动,才采取的措施。我看,你还是下令卸枪栓吧!”陈桐林下令照办。这时,宋玉堂又喊:“一排长,你派两名战士过来!”两名侦察员将枪栓拿走,宋宝堂来到陈桐林面前严肃而有礼貌地说:“奉军管会和前线司令部命令,前来迎接陈区长,请跟我走吧!”李克谦四人带着陈桐林残部30多人回到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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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反之后显露真实身份
  李克谦拉琴。
  后张路院村一角。
  李克谦与地下交通员配合默契,但他的真实身份,直到平反才被子女知晓。他教育子孙十分严厉,在他的影响下,孙子入伍、入党,得知爷爷的光辉历史,孙子开始到处搜罗他的事迹。他不苟言笑,却在重孙子和自己最爱的胡琴处,留下了笑容。
  隐瞒身份直到平反家教严格影响子孙
  坊子区坊安街道后张路院村,胶济铁路沿线一个重要的村庄,是省级和美乡村示范村,资料记载,“1902年4月,胶济铁路自青岛修至坊子后张路院村西侧,翌年建成坊子火车站,车站名称即是借用坊子竖坑名称。”从后张路院村党群服务中心沿长宁街西行,不到两公里便是坊子站。
  1944年,李克谦家发生了两件事,儿子李法龙出生,父亲李彩楹出狱后被免职。
  李克谦平日话少,说要干什么事,李法龙兄妹三人没一个敢说“不”的,李法龙说,父子间交流不多,他家成分不好,父亲从未讲过给共产党当情报员的事,只是嘱咐,在生产队要好好干,要相信党,相信人民。“文化大革命”之后,李克谦平反,李法龙才知道父亲的身份。“那个年代,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哪条线断了,都无法证明身份。”李法龙说,更详细的过往,他不知情,更不敢多问。
  而李克谦的严厉,其孙子、李法龙之子李雷也从小打心底里害怕,“后来他哄重孙辈时,才见笑模样。”李雷说,爷爷家教严,常常对李雷兄弟俩说,一定要跟着共产党走,男孩子长大了要当兵,部队锻炼人。李雷的哥哥1989年入伍,李雷1991年入伍,兄弟俩受爷爷革命思想影响,服役期间表现积极,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85年,中国潍坊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写《潍畔英豪》,送到他家一本,李雷这才得以详细了解爷爷的事迹。此后,他开始留心收集跟爷爷有关的内容。有一次,他去参观潍南县委红色廉政文化教育基地,看到一段文字讲述爷爷的事迹,他站在那里,逐字读完。
  爱拉胡琴擅记琴谱影集记录登台时光
  李克谦兄妹九人,他排行老二,下面有三个弟弟、四个妹妹。长期的地下工作使他养成严谨、细致的性格,而在敌营中与不同人打交道又磨练了他的社交才能。坊子解放后,李克谦曾在镇农技站工作,负责销售配件,凡有村民的拖拉机坏了去找配件,他打眼一看就知道哪里出了故障、用什么配件,几乎没出过错。
  在家不苟言笑的李克谦拉得一手好胡琴,李法龙常听到琴声,那时,坊子光明戏院常有各地戏班来演出,如果戏班缺琴师,李克谦会被邀请去给角儿伴奏,李法龙也想去听戏,但一张票得5毛钱,他舍不得,没进戏院见证父亲与角儿的合作,终成遗憾。
  除了胡琴,坠琴、板胡等文场乐器,李克谦样样精通,他记忆力极佳,听着收音机写琴谱,琴谱摞在一起有半米高,只是现在都散失了,“凡是京剧,就没有他不会拉的曲牌,《四郎探母》《武家坡》《大登殿》等他都会。”李法龙说,但他并没有听父亲唱过京剧。
  《坊子区志(1840—1989)》记载:“(20世纪)80年代,坊子镇以李克谦为首的京剧爱好者组成一支业余京剧文艺团体‘京剧之友’,每逢星期一、四晚上排练演出,至1989年已坚持活动8年。”逢他过生日,票友们都来吹拉弹唱庆祝一番,村里遇到有结婚的,他们的文艺团体也去唱戏祝贺。
  李法龙家有一本影集,是李克谦1996年2月参加坊子镇第八届艺术节活动月文艺演出的纪念品。这本影集里的照片,多是他参加活动的留影,比如庆祝坊子京剧联谊会成立三周年、坊子镇社教活动计生专题文艺汇演(1991年)、潍坊市首届企业离退休职工文艺会演等演出,“爷爷的证书很多,我都见过,但搬家搬得都没留下来。”李雷说。
  李克谦曾任坊子区第十届人大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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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曹庄的交通员
  李彩楹从事情报工作十余年,先后与三名交通员搭档,他们都是“潍县小莫斯科”东曹庄人。第一位是姓单的大个子,第二位是马相坤。马相坤的连襟是李彩楹的本家,马相坤常以走亲戚为掩护,来往于后张路院和东曹庄,以致后来与亲戚不走动了,李彩楹家倒成了他“连襟”家。
  坊子是日伪严密控制的据点,四周有铁刺网、壕沟等,出入坊子必须经过四个卡子。1943年后,坊子日伪军加强岗哨盘查,凡是出入必须持有身份证、良民证,而且对东曹庄、西曹庄来往坊子的人盘查格外严,如此,马相坤出入坊子比较危险,情报传递就由他14岁的儿子马凤阁接替。
  马凤阁胆大机灵,五天跑一趟坊子去“赶集”,名义上是到后张路院村走姨家,实际是去联系李彩楹。每次见到马凤阁,李彩楹都是笑脸相迎,给他倒水,问他饿不饿,像关心自家孩子。
  遇到敌人盘查紧时,李彩楹会亲自把马凤阁送出卡子。1944年8月的一天,牟汉华安排马凤阁把李彩楹叫到东曹庄,有事需当面研究。马凤阁拔腿就往坊子赶,找到李彩楹,两人就上路了。不巧,坊子东出口换岗了,不让李彩楹出来,一个伪军问马凤阁是哪个村的,马凤阁说是葫芦埠的。伪军问李彩楹是他什么人,马凤阁说:“我赶集迷路了,我表大爷送我回家。”李彩楹则镇定地给伪军递烟,套近乎,说和驻地某军官是朋友,巧妙周旋。伪军也怕得罪上司,赶紧放两人离开了。
  1945年起,潍南县委安排崔龙翔以李家长工的身份为掩护,负责李彩楹的交通联络工作,后期与李克谦搭档。
  潍南县委给崔龙翔的任务是密切注视坊子日伪的军政动态,专搞情报,进一步发展党的组织,一般不去插手敌人的行政及政治活动,以免暴露身份。后来,为方便开展工作,崔龙翔四处打零工,不再专给李彩楹家干活。联系方式是事先设计好,崔龙翔每天早上在坊子短工市场上“等活”,如有事找他,李彩楹的妻子和女儿会“雇”崔龙翔到家里干活。如果不去找他,他就和普通短工一样到别人家干活。农闲季节没有短工市时,李妻就到崔龙翔当铁匠的哥哥家,通过他的小侄子找他。
  得知武工队缺短枪,子弹也少。李彩楹和李克谦想方设法,私下从坊子东农场的日本人桥本那里买来一支手枪和1000发子弹。怎么带出坊子?大家左思右想,终于想出办法:买来一颗大白菜,轻轻扒开外皮,掏出白菜心,把手枪、子弹放进去,再把外皮恢复原样,用地瓜蔓子捆好。崔龙翔用麻袋背着这棵白菜,混过敌人岗哨,送到武工队手中。
  本期图片由齐英华提供
  本期参考资料:《坊子区文史资料》《潍畔英豪》《潍坊党史通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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