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地惨案
一九三七年“腊八”,日本鬼子侵占昌乐城,进而在全县境内设立了八个侵略据点。除胶济铁路的尧沟、朱刘两站,地处昌乐中心的乔官成为他们占领的重要目标。春节过后,外号“三花”的日军小队长带领一个日本鬼子小队杀气腾腾进驻乔官。这年春深,新正大月里还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日本鬼子从乔官周围各村抓来民佚,用开水和泥筑岗楼,凿石开沟修战壕,急不可待地建起了据点,与大汉奸李寿朋相互勾结,开始了他们蹂躏、屠杀乔官人民的罪恶历史。
乔官东南七、八里,有一个名叫小官庄的杂姓村庄,住着刘、任、郝、钟等姓的六十五户人家。在民国以后,军阀混战、土匪蜂起的年代,村民合力在村子四周修起高高的土围子,建起了颇有气势的东、西两大门。村民合议,在东门脸子的磨砖上刻写了“居止善地”四个正楷大字。其后村名遂叫“小善地”。勤劳善良的小善地人民,历来饱受官府的盘剥,土匪的涂炭,从一九三八年春天开始,日本强盗又把惨重的灾难强加在他们头顶上。
目睹日本强盗烧杀抢掠的残暴行径,小善地的人们如石填胸,恨在心头。他们要自己组织力量打鬼子!任光灿、刘文奎、刘永庆一提议,任光福、钟读仁、任光德、任树余、刘庆先、刘振先等十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齐声响应。正月十五日夜晚,冷风飕飕,月色朦胧,他们一行十六、七人,扛了抬杆,背了土炮,急行赶到棠栗子埠顶,朝日本鬼子岗楼的方向,轰轰放了几炮,通通打了几枪。这次日本鬼子虽然没有出动,双方没有交战,但静夜骤然响起的枪炮声,却如春雷轰鸣,强烈地震动了隋姑山下十庄八疃的人们。正月十六日夜晚,他们约合了更多的人,赶到离岗楼更近的地方,打枪放炮,那枪炮声告诉人们,乔官人民不会甘心作亡国奴,乔官一带的土地不能让外国强盗任意践踏。
正月十七日,国民党马宋区区长唐汝纯带领他的二十个兵丁开来小善地。这伙一贯鱼肉乡民者,一进村便摆出要与日本兵决战的花架子,大吹大擂。村里的人不听他们色厉内荏的鼓动,都忙不迭地把家中老小送出围墙,去投奔邻村亲友。这天晚上,唐汝纯吆上手下兵丁,强拉上几个村中青年,取道龙泉院,远绕隋姑山坡,胆小如鼠,逡巡而行,老远打了几枪就自欺欺人地“告捷”、“凯旋”。
唐汝纯的人马逃回小善地,封了东西围子门,便杀猪宰羊,在郝灿家的粉房里大摆酒晏。就在他们酩酊大醉、象死猪一样睡去之时,三花、李寿朋已秘谋订好了血洗小善地的罪恶计划。
正月十八日四更天,乔官据点日伪军由三花带领,倾巢出动。他们按照李寿朋事先向三花献的毒计,在小善地村西南的任家坟地、村南通往羊栏子村的道口和村东南的郝家坟地三处地方架起了喷筒子炮和轻重机枪。黎明之前,大善地名叫任乐贤的去庙子官庄躲难回村,刚到任家坟地,猛然发现鬼子伏兵,撒腿跑时,鬼子连连向他开枪射击。村里的人听到枪声,慌乱中没有辨清打枪的方向,大家估计
日本鬼子是沿着村北通向马宋的大路赶来报复,便纷纷翻越土围子,向村西、村南、村东三个方向突围,不想正中了敌人的奸计。
在西柘林,刘德先正跑得喘不过气来,被埋伏在任家坟地的鬼子一枪打中,死在柘桑树下。在围墙南侧,刘光先被打成重伤未死,正呻吟间,两个鬼子兜头将汽油泼满他的全身点上了火,刘光先没有气力挣扎,任凭烈火烧身,惨死过去。十六岁的任光亮,被一个鬼子扭来,鬼子猛力把他推倒在正浑身着火的刘光先身上,任光亮浑身火起,头发烧光,燎泡满身,血肉模糊。鬼子离去,任光亮忍着剧痛,带着浑身火苗,跳进了粉房废水池子里,才免于一死。
在东南沟岔子,任光明、任光德受到埋伏在郝家坟地的日本鬼子的机枪射击,身中数弹当即死去。离他们不远的任树利、任树梁,被打成重伤。
在棋盘地,钟振东在奔往闺女家的路上被日本鬼子的子弹打倒在地,日本鬼子残无人道地用刀割去他的小腹。钟振东惨叫之声裂人心肺,临死挣扎之状令人不敢睁眼。钟振东洒满一大分地间的斑斑血迹催人泪下。
这天清早,逃出村外的有五人丧生,三人受伤,仅两人侥幸在村北脱险。大汗奸李寿朋卖国求荣,为日寇屠杀中国人出谋献计,引起小善地人民的切齿痛恨。
日寇在村外屠杀百姓的同时,疯狂地朝村内开炮轰炸,使村中到处树枝断裂,房屋倒坍,人畜受伤。一阵狂轰滥炸过后,几股敌人纠集一起,向围子东门逼进。国民党马宋区区长唐汝纯,吓得魂不附体,慌乱寻找逃脱机会,当他在围子墙上露头时,被鬼子的机枪子弹打得脑浆迸裂。他手下的二十余人作鸟兽散,溃不成军。
郝顺亭家的破旧草房,被炮弹打了三个窟窿,院内也时有炮弹落下。郝顺亭拉了儿子郝正到亲哥郝耀亭家躲避。郝耀亭迎接郝顺亭爷俩进屋之后,被闯进家来的鬼子一枪打死在屋门口。郝顺亭急入里间门后躲闪,被跟上来的鬼子一枪打中腰眼,他双手捂着伤口示意郝正和侄儿郝贵藏进烂被窝里时,胸部又挨了一枪,郝顺亭悲惨地脱口说了句“坏了,活不成了”,又有一颗子弹在他的咽喉处爆炸,血肉溅满四壁。小叔兄弟俩藏在烂被底下,心如刀绞,气愤难平,为保全生命,只得忍气吞声。不想外号叫“老黑”的汉奸随后赶到,一枪挑开被子,死拖硬拉,强迫他俩跪在院子当中。
日寇杀人成性,连老弱妇幼都不放过。刘义亭老汉,八十有五,多病缠身,躺在炕上呻吟不止。此时听得鸡飞狗叫,枪炮不住,勉强支起上半截身子,就被进门的鬼子一枪打死在炕上。鬼子进而满屋泼油,点起大火,扬长离去。刘老汉的眉毛、胡子、头发全被烧光,浑身糊腥烂点,被小外甥把光身子拖出屋时,早被烧得没有了人形。
鬼子的残暴行为,远不止此。郝珍、任福清爷俩、任光灿爷儿住和唐汝纯的卫兵程某七人,被敌人追得跑了两条街三条胡同,最后跳到郝奎家的地瓜窖子里隐蔽。鬼子紧追不放,
堵住窖口,拉开弦的手榴弹连着往里扔,炸得郝珍和任树登血肉横飞,炸得其他五人少胳膊残腿。鬼子听到里边还有呻吟呼叫之声,就将大堆点火的柴草扔进去,妄图把半死不活的人全呛死在里面。任福清爷俩就是因枪伤、烧伤过重,挨到第二天死去的。
日寇进村后的烧、杀、抢暴行举目皆是!钟振和被敌人在秫楷垛里活活烧死;钟读友被敌人在地瓜井内熏死;任树登被敌人在自己屋内砸死;任树增被敌人在磨道里枪杀;七十五岁的任家林,举止艰难,静呆呆坐着,浑身被敌人的枪弹打成筛子底。
日本鬼子离去,把惨绝人寰的灾难留给小善地。点火的房子没人救,任凭火势蔓延;烧着的粮囤没人管,蓝色的火苗经久不熄;成为孤儿的孩子没人理,哭着喊着满街跑。鸡吓得不叫了,狗惊得不咬了,小善地成了一个恐怖的世界。惨死的人,横倒竖卧鲜血染红大地;伤残的人,时时承受着不可名状的痛苦;幸存的人,忍受着生离死别的煎熬。
人们哪会想到,这伙死有余辜的歹徒,正继续给小善地人们制造着更大的灾难和不幸。他们从小善地撤走时,竟把刚刚失去亲人的任光岱、郝正、郝贵三个孩子带走。血洗后的小善地,十室九空;撤退时的日伪军怀揣腰掖不空手。十七岁的任光岱牵一头骡子,十三岁的郝正牵一头毛驴,十二岁的郝贵右手拿了学校里用的摇铃,左手带了一支破手炮,腋下夹了一只宽沿铜盆。这些都是日伪军从小善地抢掠的财物。
与小善地一路之隔就是大善地村。这天,小善地的钟读敬和刘文奎趁日本鬼子烧杀抢掠混乱之机,侥幸逃出虎口。俩人在躲藏隐蔽的时候,与大善地的刘志明、刘志喜、刘振德、刘同德相遇。大家同在刘同德家躲藏时,被破门而入的日本鬼子一起抓捕。被鬼子用一根绳子捆绑,带到湾崖边上。霎时之间,高升阶、高步阶和王福祥也被捆到湾崖上。大、小善地的九名青壮年和小善地的三个孩子,都被日伪军前簇后拥地押到了乔官街。
路过贾陶村时,大汉奸李寿朋带了一小撮手执小纸旗的“民众”,夹道欢迎“皇军”。李寿朋,是贾陶村人,早年教过私塾,后在乔官开商铺,日寇侵占乔官以后,他投机钻营当上了维持会长,成为日本侵略者的可耻走狗。亢个被押解的人,有的还是李寿朋早年的学生,但是亲眼见他在三花面前卑躬屈膝的丑态,都恨不得吐他一脸唾沫,剥他一层皮。被押解去乔官据点的九人中,只刘振德一人因与汉奸李寿朋有缘,当日释放,刘同德数天后放回。小善地的几个年长的人冒死去据点保人,大汉奸李寿朋恶狠狠地回话:“是好人不用保,这些人保也无用,非杀不中!”乔官街南头的田埂上,多年来有一长溜野蔷薇花丛,每到春天,暗红的枝条上长满红叶,绽开黄花,引来蜂飞蝶舞。此时惊蛰不到,丛丛野蔷薇长满疙针的暗红枝条,在寒风里颤抖。正月十九日中午,阳光惨淡,天气阴冷,钟读友、刘文奎、刘志明、刘志喜、高升阶、高步阶、王福祥七人被捆赴野蔷薇丛旁。站在这里,隔了棠栗子埠,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家园;身旁只有刀光枪影,他们看不到自己的亲人。他们正在百感交集,三花东洋刀一挥,叽哩哇啦一声命令,机关枪声骤然响起,七人惨遭枪杀,倒在血泊里。
正月十八、十九两夭之内,三花和李寿朋密谋筹划,日寇和汉奸肆意烧杀抢掠,大小善地共有二十六人被屠杀,169间房屋被烧毁,损失财物难以计算。这就是震惊昌乐全县的小善地惨案。
(县政协文史组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