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陵文集卷六》
(宋 许翰 撰)
论用相
臣尝学《易》,观否泰之象,则知君子小人未尝相无于天下。虽尧舜在上,世必有小人;虽桀纣在上,世必有君子。其所以更为治乱相反如此者,尧舜错之得宜,而桀纣置之失当也。故错之得宜,则君子小人并受其福,是以皆谓之泰;置之失当,则君子小人各穷于祸,是以同谓之否。所谓当与不当,要在内外之间而已矣。泰内君子而外小人,则其象内健而外顺;否内小人而外君子,则其象内柔而外刚。刚者君子之德,柔者小人之德也。使君子有为于内,则内健可以制天下;使小人委听于外,则外顺而天下从之。何谓内外?传曰:“睽外也,家人内也,否泰反其类也。” 故人君躬必与小人睽,而以君子为家人者,类固相反。虽然,人君以一人之明而欲以尽知天下之君子,亲之使为家人,又欲尽察天下之小人,睽而远之,则虽尧舜之圣,难于于此。然图其易,则必有要矣。舜选于众举皋陶,则不仁者远;汤选于众举伊尹,则不仁者远。故《易》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前日君子小人上下倒植,内外逆施,奸罔充斥,臣未易遽论,而独窃怪陛下即位以来,朝廷之间未见泰象,臣是以请先论之。如近日王孝迪之昏庸,已污翰苑,而擢中书侍郎;蔡懋之顽固,已败枢府,而犹迁右丞。当时四方闻之,无不怅然失望,此则陛下既悟而罢之矣。今又将相张邦昌于庙堂,则是古之所谓外,今之所谓内,类进之祸,岂复胜言。臣窃意陛下圣明,岂不知前日之乱,皆生于大臣奸?不去此属,无以为治,而相邦昌者,盖或权以济朔骑之行,未必遂用,故臣未敢正击,而一发其端于此。他日若果用之,则臣请得以死争之。臣以为陛下正始之时,置相不可不谨。譬如植木,始得嘉木有种,其后材将不可胜用;始得恶木而植之,则恶木日滋,其极将至无复取材。且君臣一体,相须而成,自昔未见有君无相而能成大业者也。故陛下欲为文帝,则相必有陈平、周勃;欲为唐太宗,则相必有房玄龄、杜如晦;欲为尧舜三代之君,则必有尧舜三代之佐,而后纷无不解,为无不成。将前卜天下之安危,在始观置相之得失,故愿陛下考而慎之。先王知人之道,要在公听并观,验左右之言于诸大夫,验诸大夫之言于国人,验国人之言于其人可见之迹,灼知其贤而后用,此孟子用人之法,而《易》之所以为泰者,故臣辄敢论思先之,以为治本。
论战
臣伏见金人退师以来,朝廷搢绅上恬下嬉,幸于无事,恃以为安,而臣独窃终夜不寐,方以为忧。夫以金人之性,贪功好战,而我既示之以弱,开之以利,不过一、二岁,势必复来。自所割三镇,疾驰三日,则突骑犯都城,飞尘入宫阙矣。当此之时,金帛不可复得,地土不可复割,边鄙之师不可复召,智能之士不可复图,万世之变可胜言哉!
今闻姚古等兵已次国郊,窃谓陛下可以阃外之事制于将帅,若遣一介之使可下,下之使不可下,则用兵不疑。臣尝熟计,我战而胜,则福无穷,战而不胜,则北厄井陉,西断太行,内守大河,国可无患,敌以残敝将归之,兵力必不能复取三镇,故我胜亦利,不胜亦利,此可决战一也;敌欲既盈,将骄卒懈,时益暄暍,人马喘汗,以我方锐击其惰归,此可决战二也;我众彼寡,以十当一,反顾者诛,旋踵者斩,使威令既必行,则罢弱者奋,况于关陕百战之士,外诱以金缯,而内激以愤耻,破贼必矣,此可决战三也;种师道持重名将,今虽老疾,智略足恃,议者见其木讷,若无策画,此盖不以口击贼者。昔赵括论兵,其父奢不能难也,而奢谓括将必败赵师;宋文割据江左,闻王元谟论兵,飘飘有伊洛间意,及使之将,望风奔溃。闻师道自少沉毅,盖其天性,介胄之士,瞋目语难,自古而然,未可遂疑,况今济以姚古,必能相与成功,此可决战四也;陛下仁圣,诚动万姓,义感三军,人人思为国死,以涤中原之耻,而发七庙之愤,夫天时易失,而人心难收,陛下今不乘此利势,后必悔之,此可决战五也。
今全躯保妻子之臣,务在张敌声势,虚喝恐劫,苟安目前,遗患万世,此其意无他,不过虑战不胜,则咎归议者,使身不利。今一主和,身保无患,明年盛秋,朔骑复来,则必诿曰国家事敌不至,不得归咎和者,奸回自营,孰便于此,非复有为陛下宗庙社稷长虑却顾者也。夫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要观大计如何尔。议者以姚平仲前日妄动小衄,以为王师不可复用,传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 故愿陛下断之而已矣。取进止。
论三镇
臣伏见王师之行,庙算未定,此疑事也。今古盖未有能以疑事成功者,故朝廷之意惑,则将帅之心不一,将帅之心不一,则士卒之气不锐,断而必行,鬼神避之,此精诚之力也。陛下欲断今日之议,当究为和为战,卒当如何而已矣。其中小小利钝,非大计之所系也。
昔汉高帝、蜀先主皆号聪明神武,为一代之英雄,考其用兵,败北无数,然其志气挫而愈厉,抑而更奋者,大计已定于中,此其所以为英雄者也。陛下欲决和议,则臣愿陛下取太史公记虞卿传,览其反复,此往古之鉴也。方今若失三镇二十州之地,则天下之势已断,西北无河东,则陕不可守,无河朔,则汴不可都,计不过谋渡江南。臣考永嘉渡江,能为东晋者,乃王导、谢安英贤相继,扶危救倾,仅能立国,而中原丘墟,遂分南北。后世有王导、谢安之才,则东晋宗庙可复立也,社稷可复建也,盗入陵寝,取一抔土,则将若之何,言而至此,可为流涕。陛下永念方来之艰,则今日虽复骚动天下,犹不得已,何者,择祸莫若轻也。
或者以为太祖即位以来,未有江南、晋、蜀,而卒能混一区宇,臣以为不侔矣。太祖生长兵间,非若陛下继体守文,建隆将士百战精锐,非若方今将不素养,兵不素练也。敌在掌握,纵而不取,使之益张,若之何而以太祖为言。故凡守和议者,以国与人者也。
陛下欲决战议,则臣之所陈可战者五,已具前奏矣。今使敌不释憾,则渡河之师当战,战则必有漕运之役,有应援之兵,有扼据之要,皆当素治,不计小却,但责成功,而后将帅志一,士卒气奋,三镇之守有死无二。若我将以疑遣师,以苟行,则精锐已亡,何以取胜。凡今为和议,苟取目前之无事,然亦未可必也。臣闻西北之民,人人相语曰:“吾属与其顺敌,则宁南向作贼,死为中原鬼。” 使三镇之众发愤怨怼,人为寇攘,非小变也,故姑息目前,亦未易得,况又方来之患,亦未知税驾欤。自古用兵,必有异议,成王之时,周公东征,民有十夫予翼而已,其他罔不反曰艰哉。晋武与杜预谋取江南,大臣贾充等皆力争之,独一张华赞定大计。唐宪宗用武元衡、裴度谋讨淮西,盗杀宰相,朝廷震恐,请罢裴度以安诸镇,宪宗大怒,讨蔡益急,唐之威令自是复振。周世宗初即位,北汉引契丹入寇河东,世宗自将御之,宰相冯道固争不得,周之功烈自是遂兴。书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陛下所以疑者,度众人必以姚平仲前日之败,自持其说。近种师道为臣言,平仲所以不利者,劫寨之法,不用大兵,当小扰之,使自蹂藉,而后可乘,又地势横入江河中,度兵隘桥,此利诱使出战,不利以兵入斗也。臣以是知师道有谋,故前日之功,失在不用老将而用骁勇,不恃谋将而恃词说,非兵不可用也。昔石晋开运之变,契丹始入,败不穷追,近冬复大来,遂陷都城。国朝景德,契丹入寇,澶渊之役,亦不穷追,而与敌和亲。夫开运、景德,驱逐之策同,而成败之效异者,何也?开运之时,中国方弱,而示之以畏,故寇复来;景德之间,中国正强,受之以和,故寇遂定。今议者不鉴开运纵敌之患,欲为景德之宽大,则可谓不知时矣。陛下何以不试使议割地者身任数年,敌不复入,则臣知议者必将难之。夫国不保数年之安,而欲定万世之策,必不能矣。乞下臣章,使有司定议。
论用将
臣伏见艰难以来,用将不专禀命朝廷,故使大帅节制难一,机宜屡失,敌势益张,欲苟无事,而变更愈繁,欲姑休息,而息肩无日,此忠愤忧国之士所以中夜慨叹,抚枕而兴也。
今既明示天下以弱,是以河东之兵深入而不忌,陕西之寇内侮而不止,情势至此,亦已棘矣。若不一大变前所为,恐不复可济。为今计者,独有起种师道,听以大计,朝廷但责成功而已。昔汉帝取魏,但问大将步将骑将为谁,知非韩信等敌,遂决不疑,以是知用兵之法,要在论将。而议者以种师道、姚古有怨,故罢师道而用古,然臣窃观汉高袓始用陈平,诸将不服,更使尽护诸将,诸将乃不敢言;韩信初拜大将,一军皆惊,高袓不恤也;光武之时,贾复常欲手杀寇恂,光武躬譬解之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 今朕分之,卒使二人结欢而去。今陛下欲正天下,则宜如高祖;欲和调将帅,则宜如光武。方乏材时,将臣至少,岂得使之一废一植,至于勤王之师,虽已罢遣,今恐事棘,不免复召,但使河朔贼破,则河东贼势自绌,要之,非一大劳,恐无休息之时。伏愿陛下更与大臣熟虑,早定大计,今日之事,已难于前日,安知后日不又难于今日也,而议者犹欲循前之姑息,前之得失,亦可监矣。取进止。
论学校谤伤
臣闻万人所聚,必有公言。传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大决而犯伤必多,是以监谤而衰周乱,禁言而强秦亡。”《无逸》之训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不啻不敢含怒。” 此疏川而导之之术也。
昔者郑人游于乡校,以议执政之善否,或谓子产盍毁乡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不善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毁之何为。” 国家自王安石持矫拂世俗之说,流弊至今,其患可见。陛下方将公听并观,力矫此弊,优容受纳,务尽群情。前日宰相吴敏留李邦彦,止是避嫌分谤,因以镇抚士民,而或者未达其心,谓为力排公议,或私相讥谤,责臣不言,臣谓但使朝廷德日以胜,则此等疑论自当衰熄。窃闻台臣论奏学校谤伤宰相、中丞等事,臣恐陛下遂行其言,则将使忠鲠杜塞,讥毁不闻,朝廷蔽壅复如前日,此乱亡之机也,不可不审。伏望圣慈勿下其奏,以来四方之贤,而通天下之志。
论宦官
臣窃考观载籍,自春秋以来,国家昌大,世祚绵永者,惟汉与唐,至于我宋,方建万世之统,此近古之三代也。汉唐乱亡,皆坐内侍,为我宋监,可谓明矣,是以不可不察。
汉唐之季世,治平积久,人主不忧敌国外患,而安于佚乐,不亲法家拂士,而昵于近习,于是奸宄得乘其间,兴宫室池苑壮丽之观,致妖冶靡曼倾惑之色,以蔽其明;为谗谄导谀险诐之辞,奏嚣尘淫放郑卫之音,以乱其聪;讳避危亡之言,缘饰隆平之事,使之燕安豫怠,广侈无忧,以坏其志,而后扶舆骫骳,以导之喜,忿怼耻辱,以导之怒,祈求要请,以导之施,私相窃语,一颦一笑,皆能阴阳人主之意,使国威福潜移,于是大阿之柄,始倒持于下矣。其渐至此,则各随其世事势之流,相激生变,为乱不同,同归于亡。
东汉祖尚名节,士大夫各持清议以争之,故其季杀戮忠良,禁锢贤隽,袁绍乘天下之忿起而诛之,而后汉亡。唐北司本兵权重东汉,而士大夫莫与之敌,是以世无党锢之祸,而帷闼之隶,势陵人主,幽辱废置,无不如意,朱温乘天下之忿起而诛之,而后唐亡。本朝北司之盛,殆过汉唐,学士大夫凛凛久矣。前日缘太学生伏阙论事,数万之众,不约而从,发愤嚾呼,若天导之,使北司之势,不诛而自折,则袁绍不复施其谋,而朱温无所加其暴,此所谓宗庙之灵,社稷之福也。
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是故上酌民言,则下顺,上施,陛下于何容心,亦宪天而已矣。凡退听之无所归怨,而国制大定,是乘一时之变,而建万世之利也。而议者犹或非之,夫前日但缘务专国是,不酌民言,郁其忿怨,以至于是,汉唐之季,变生豪杰,其祸至于不可复救,今国家徒以赤子啼号赴诉其枉,一言抚之,而万姓返室,怀仁归德,岂不贤于前世万万也哉,此臣之所以为陛下贺也。臣窃过计,但虑事定之后,邪说摇夺,哀祈感动,法不终守,是以敢申言之。谨案《周官》,宦寺皆隶冢宰,惟内小臣上士四人,郑康成以为异其贤者,余不过仅数十人,未有登于下士者也,是以内侍之祸,不产于三代之前,使国家能按今日之法,而世守之,则内侍得以保身延祀,不罹诛杀于下,而国家因之垂化定治,不忧祸乱于上,内外休宁,不亦懿乎。故愿下臣章于内省,揭示成宪,永戒前非,天下幸甚。
译文
论用相
我曾经学习《易经》,观察其中否卦与泰卦的卦象,就明白君子和小人在天下从来都是同时存在的。即便像尧、舜那样的圣君在位时,世上也必定有小人;就算是桀、纣那样的昏君统治时,世上也肯定有君子。之所以出现或太平或混乱这截然相反的情况,是因为尧、舜对君子、小人的任用安排得当,而桀、纣的安排却失当了。所以安排得当的话,君子和小人都能受益,因此都称为 “泰”;安排失当,君子和小人都会遭受灾祸,所以都叫做 “否”。而所谓安排得当与失当,关键就在于朝堂内外的用人情况罢了。泰卦是将君子安排在朝堂内部,小人安排在外部,那卦象所体现的就是内部刚健而外部柔顺;否卦则是内部为小人,外部是君子,卦象呈现出内部柔顺而外部刚健的特点。刚健是君子的品德,柔顺是小人的品德。如果让君子在朝堂内有所作为,凭借内部的刚健就能治理天下;让小人在外部听从调遣,凭借外部的柔顺天下人也会顺服。什么叫内外呢?《传》中说:“睽卦代表外部,家人卦代表内部,否卦和泰卦是相反的类型。” 所以君主自身一定要与小人保持距离,而把君子当作自家人,这两类人本来就是相反的。
不过,君主仅凭个人的聪明才智,想要完全了解天下的君子,亲近他们并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又想要彻底洞察天下的小人,疏远他们,就算是尧、舜那样的圣人,做起来也是很困难的。然而要是想寻求简便的办法,那必定是有要点的。舜从众人中选拔任用皋陶,不仁的人就远离了;汤从众人里挑选并重用伊尹,不仁之人也都远离了。所以《易经》说:“君子能够解除困难,小人就会退避。”
前些日子,朝堂上君子和小人的地位颠倒,朝堂内外用人错乱,奸邪欺诈的现象到处都是,我原本不好贸然议论,只是暗自奇怪陛下即位以来,朝廷中并没有呈现出泰卦那样良好的气象,所以我想先谈谈这个问题。比如近来王孝迪昏庸无能,已经玷污了翰林院,却还被提拔为中书侍郎;蔡懋顽固不化,已经败坏了枢密院的事务,却仍旧升迁为右丞。当时各地的人听到这些消息,没有不失望叹息的,好在陛下后来醒悟过来,罢免了他们。可如今又要把张邦昌提拔到朝堂的重要位置上,这就是把古代所说应放在外部的小人,放到如今朝堂的内部了,像这样任用小人带来的祸患,真是难以言表啊。我私下揣测陛下圣明,肯定知道之前的混乱都是因为大臣奸诈造成的,不除掉这类人,就没办法治理好国家,而任用张邦昌,大概是权宜之计,为了借助他来应付北方骑兵的行动,不一定真的会长期任用他,所以我不敢正面抨击,只是在这里先提出这个问题。要是以后真的重用他了,那我一定会拼死谏诤。我认为陛下在刚刚开始治理国家的时候,选择宰相这件事千万要谨慎。就好比种树,一开始种下优良的树苗,日后就能收获用不完的木材;要是一开始种下的是坏树苗,那坏树就会日益滋长,到最后恐怕就再也没有可用之材了。况且君主和宰相本就是一体的,相互依存才能成就大业,自古以来就没有君主不用宰相却能成就伟大事业的例子。所以陛下要是想成为汉文帝那样的君主,那宰相就得是陈平、周勃那样的人;想要成为唐太宗那样的君主,宰相就必须是房玄龄、杜如晦那样的;要是想成为尧、舜以及夏商周三代那样的圣君,那就必须有三代时那样贤能的辅佐大臣,这样之后,各种纷争都能化解,做什么事都能成功。要想预测天下是安定还是危险,首先就要看选择宰相这件事是得还是失,所以希望陛下仔细考察、慎重抉择。先王了解人的方法,关键在于广泛听取意见、全面观察,用身边大臣的评价来检验各位大夫的品行,用各位大夫的看法来验证国人的意见,再根据这个人实际表现出来的行为来检验国人的评价,清楚地了解这个人确实贤能之后再任用,这就是孟子所讲的用人方法,也是《易经》中能呈现泰卦那样良好局面的原因,所以我才冒昧地先论述这个问题,把它当作治国的根本。
论战
我看到自从金兵退兵之后,朝廷里的官员从上到下都安于现状、贪图享乐,庆幸暂时没有战事,就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我却独自为此整夜睡不着觉,深感忧虑。金人本性贪婪好战,而我们已经向他们示弱,还给予他们利益,用不了一两年,他们肯定会再次发兵。从我们割让的三镇出发,骑马疾驰三天,他们的骑兵就能进犯都城,扬起的尘土都能飘进宫里了。到那个时候,钱财物资不可能再拿回来,土地也没法再收回了,边疆的军队也来不及召集了,有智谋才能的人也没办法再施展计策了,那千秋万代的灾祸真是难以说尽啊!
现在听说姚古等人率领的军队已经驻扎在京城郊外了,我觉得陛下可以把京城之外作战的事情交给将领们去处理,如果派一个使者去交涉,对方能听从,那就不用打仗;要是对方不听从,那就果断出兵,不要犹豫。我仔细考虑过,我们要是打仗打赢了,那好处是无穷无尽的;就算打输了,我们还可以向北扼守井陉关,向西截断太行山的通道,在内部守住黄河,国家也不会有大的祸患,敌人已经疲惫不堪,肯定没办法再夺取三镇了,所以不管打赢打输,对我们都是有利的,这是可以决战的第一个理由;敌人的欲望已经得到了满足,将领骄傲,士兵懈怠,而且天气越来越炎热,人和马都热得气喘吁吁,我们正好趁我方士气旺盛去攻击他们疲惫回撤的军队,这是可以决战的第二个理由;我们兵力比他们多,以十敌一,规定凡是回头逃跑的就杀头,转身退缩的也斩首,只要军令严格执行,那么体弱的士兵也会振奋起来,何况还有关陕地区身经百战的将士,对外用钱财物资去激励他们,对内用洗刷耻辱的决心去鼓舞他们,那打败敌人是必然的,这是可以决战的第三个理由;种师道是稳重的名将,现在虽然年老有病,但智谋谋略还是值得依靠的,有人觉得他不善言辞,好像没什么计策,其实他是那种不喜欢靠嘴上功夫打仗的人。从前赵括谈论兵法,他的父亲赵奢都难不倒他,可赵奢却断定赵括要是带兵打仗肯定会使赵军失败;南朝宋文帝割据江南的时候,听王元谟谈论军事,觉得他说得头头是道,很有中原地区的风范,可等让他带兵打仗,一看到敌军就溃败了。听说种师道从小就沉着坚毅,这是他的天性,武将大多不善言辞,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不能轻易怀疑他,况且现在还有姚古相助,他们一定能一起打胜仗,这是可以决战的第四个理由;陛下仁慈圣明,诚心能感动百姓,大义能激励三军,人人都想着为国家效死,洗刷中原被侵占的耻辱,发泄对祖宗宗庙被辱的愤恨,要知道战机是很容易错失的,而人心一旦散了就很难再凝聚起来,陛下现在不抓住这个有利时机,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这是可以决战的第五个理由。
现在那些只想着保全自身和妻儿的大臣,一心只想夸大敌人的声势,虚张声势来吓唬人,苟且偷安,只图眼前太平,却给后世留下无穷祸患,他们这样做没有别的心思,不过就是担心打仗输了,过错会归咎到提建议打仗的人身上,对自己不利罢了。现在只要主张议和,就能保证自身平安无事,可到了明年秋天,北方的骑兵又打过来了,他们肯定会推诿说国家对敌人已经尽力了,不能怪主张议和的人,这些奸邪之人只想着为自己谋利,哪还有为陛下的宗庙社稷长远考虑的呢。打仗本来就是有胜有负,这是常有的事,关键是要看大的决策怎么样。有人因为姚平仲之前贸然行动打了败仗,就觉得朝廷的军队不能再打仗了,《传》上说:“凡是要成就大事,只有果断才能成功。” 所以希望陛下能果断做出决定啊。特此请陛下定夺。
论三镇
我看到朝廷出兵的时候,作战的计划还没确定,这是很让人疑惑的事啊。从古至今,就没有能凭借着疑惑不定的计划取得成功的,所以朝廷要是心意摇摆不定,将领们的心思就不能统一,将领们心思不统一,士兵们的士气就不会高昂,只有果断做出决定,连鬼神都会避让,这就是精诚所至产生的力量啊。陛下想要决定当下是议和还是作战的问题,只需要考虑最终该怎么做就行了,其中一些小的得失,并不是关系国家大计的关键所在。
从前汉高祖、蜀汉先主,都号称是聪明神武的人,是一代英雄,考察他们用兵打仗的经历,失败的次数也不少,可他们的志向和士气越是受挫就越是昂扬,越是被压制就越是奋发,就是因为心中已经定下了大的计划,这就是他们成为英雄的原因啊。陛下要是想决定议和,我希望陛下看看司马迁《史记》中记载的虞卿的事迹,了解其中反复权衡利弊的过程,这可是以往的经验教训啊。如今要是失去了三镇以及周边二十个州的土地,那天下的局势就被截断了,西北要是没有河东地区,陕西就守不住了;没有河朔地区,汴京就不能作为都城了,到时候恐怕就只能谋划渡过长江向南迁移了。我考察过历史,永嘉年间朝廷渡过长江,之所以还能建立东晋,是因为有王导、谢安这样的贤能之士相继辅佐,挽救危局,这才勉强保住了半壁江山,可中原地区却变成了废墟,从此南北就分裂了。要是后世能有王导、谢安那样的人才,东晋的宗庙或许还能重新建立,社稷或许还能再次恢复,要是盗贼进入皇陵,挖走一捧土,那又该怎么办呢?说到这里,真是让人痛心流泪啊。陛下要永远铭记未来可能面临的艰难,那么即便现在为了应对局势要让天下动荡一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有人觉得太祖即位的时候,还没有平定江南、晋、蜀等地,最后却能统一全国,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和那时不一样啊。太祖是在战乱中成长起来的,不像陛下您是继承皇位、遵循文治的君主,建隆年间的将士们都是身经百战、精锐无比,不像现在的将领平时缺乏训练,士兵也没有经过系统操练。敌人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却放着不消灭,还让他们越发强大,怎么能拿太祖那时的情况来作比呢。所以凡是主张议和的,那就是把国家拱手让人啊。
陛下要是想决定作战,我之前已经陈述了五条可以作战的理由了。现在要是敌人不肯罢休,那渡过黄河的军队就应该作战,打仗就必然要有运输粮草的行动,要有增援的部队,要有扼守关键之地的部署,这些都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不要计较一时的小挫折,只要求最终能打胜仗,这样之后将领们的心思才能统一,士兵们的士气才能振奋,守卫三镇的将士们就会抱着必死的决心,绝不退缩。要是我们带着疑虑去派遣军队,马马虎虎地行动,那精锐的兵力就消耗掉了,还拿什么去取胜呢。现在主张议和,也只是想暂且求得眼前的太平,可这也不一定能实现啊。我听说西北地区的百姓们都在互相说:“我们与其投降敌人,还不如向南去做盗贼,死了也能做中原的鬼。” 要是三镇的百姓们因为愤恨不满,都起来做盗贼了,那可就是不小的变故了,所以想姑息迁就求得眼前安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以后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祸患呢。自古以来用兵打仗,总会有不同的意见,周成王的时候,周公东征,只有十个人支持他,其他人都反对说太难了。晋武帝和杜预谋划攻取江南,大臣贾充等人都极力反对,只有张华赞成并促成了这个大计。唐宪宗任用武元衡、裴度谋划讨伐淮西的叛军,叛军刺杀了宰相,朝廷震惊害怕,请求罢免裴度来安抚各个藩镇,宪宗非常生气,讨伐淮西的决心更加坚定,唐朝的威望和政令从此又重新振作起来。周世宗刚即位的时候,北汉勾结契丹入侵河东地区,世宗亲自率军抵御,宰相冯道极力劝阻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定,周世宗的功业从此就兴盛起来了。《尚书》上说:“只有能够果断决策,才不会有后来的艰难。” 陛下之所以犹豫不决,我想是因为大家肯定会拿姚平仲之前的败仗来说事。最近种师道跟我说,姚平仲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劫营的方法不对,不应该动用大部队,而应该先用小股兵力去骚扰敌人,让敌人自己慌乱起来,然后再趁机进攻,而且当时的地势是横着通向江河,在桥上部署兵力,敌人是被利益引诱才出来交战的,这种情况下不适合派大部队直接冲进去搏斗。我由此知道种师道是有谋略的,所以之前没能打胜仗,错就错在没有任用老将,而是用了年轻勇猛的将领,没有依靠有谋略的将领,而是听信了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人,并不是军队不能打仗啊。从前石晋开运年间,契丹刚开始入侵的时候,我们打败了他们却没有乘胜追击,快到冬天的时候,契丹又大规模入侵,最后攻陷了都城。本朝景德年间,契丹入侵,澶渊之战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追击,而是和敌人议和了。开运和景德这两次,我们驱赶敌人的策略是一样的,可结果却不一样,为什么呢?开运的时候,我们国家正处于弱势,还向敌人示弱,所以敌人又回来了;景德年间,我们国家实力较强,用议和的方式对待敌人,所以敌人就安定下来了。现在有些人不吸取开运年间放纵敌人的教训,还想着效仿景德年间的宽大政策,这可真是不懂时势啊。陛下为什么不让主张割地求和的人保证几年之内敌人不再入侵呢,要是这样,我想他们肯定就不敢轻易主张求和了。国家要是连几年的安稳都保证不了,还想着制定长治久安的策略,那肯定是做不到的。请求陛下把我的这份奏章下发,让相关部门商议决定吧。
论用将
我看到自从国家陷入艰难的局势以来,任用将领的时候,将领们不能完全听从朝廷的命令,所以导致大帅对军队的指挥难以统一,战机屡屡错失,敌人的势力越发强大,想要暂且求得太平无事,结果情况却变得越来越复杂,想要让军队休整一下,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这就是那些忠诚忧国的人半夜叹息,辗转难眠的原因啊。
现在我们已经向天下显示出了软弱的一面,所以河东的敌军敢深入我方境内而无所顾忌,陕西的敌人也敢在国内肆意侵扰,形势到了这个地步,已经非常危急了。要是不彻底改变之前的做法,恐怕就没办法挽救局势了。如今的办法,只有重新起用种师道,把军国大事交给他,朝廷只要求他能打胜仗就行了。从前汉高祖攻打魏国的时候,只问将领们谁能担任大将、步兵将领、骑兵将领,知道不是韩信等人的对手后,就果断做出决定,毫不迟疑,由此可见用兵的关键在于选对将领。可是有人因为种师道和姚古之间有矛盾,就罢免了种师道而任用姚古,然而我看汉高祖当初任用陈平的时候,众将领都不服气,汉高祖就让陈平监管各位将领,众将领这才不敢再有异议;韩信刚被拜为大将的时候,全军都很震惊,汉高祖也没有理会这些。汉光武帝的时候,贾复常常想要亲手杀掉寇恂,光武帝亲自出面调解说:“天下还没有平定,你们两个怎么能私下争斗呢。” 然后把他们分开,最终让两人和好如初。现在陛下要是想平定天下,就应该像汉高祖那样;要是想调和将领之间的关系,就应该像汉光武帝那样。现在正是缺乏人才的时候,将领本来就少,怎么能让他们一个被罢免一个被任用,反复折腾呢。虽然之前召集的勤王军队已经解散了,但恐怕局势一旦危急,还是得重新召集他们。只要能打败河朔地区的敌人,那河东地区敌人的势力自然就会减弱,总之,要是不经过一番大的努力,恐怕是没办法得到安宁的时候了。希望陛下能和大臣们仔细考虑,早点定下大计,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更困难了,又怎么知道以后不会比现在还难呢,可有些人还想着遵循以前那种姑息迁就的做法,以前的得失,可是值得借鉴的啊。特此请陛下定夺。
论学校谤伤
我听说当众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必然会有公正的言论产生。《传》中讲道:“堵住百姓的嘴,比堵住河流的危害还要大,河流一旦决堤泛滥,造成的伤害必定很多,所以周厉王派人监视百姓言论,导致周朝衰落混乱,秦始皇禁止民众发言,强大的秦朝最终走向灭亡。”《无逸》中的训诫也说:“要是小人怨恨你、责骂你,那你就要更加谨慎地修养自身品德,不但不敢心怀愤怒,还要把这当作提升自己的契机。” 这就是疏通河道、引导水流的正确方法呀。
从前,郑国的人在乡校游玩,在那里议论执政者施政的好坏,有人就对子产说,不如把乡校毁掉算了。子产回应说:“他们所提出的好建议,我就照着去施行,那些不好的意见,我就加以改正,他们就如同我的老师一样,为什么要毁掉乡校呢?” 自从王安石提出矫正世俗的主张以来,遗留的弊端一直延续到现在,其危害是显而易见的。陛下如今正要广泛听取各种意见、全面观察情况,尽力去矫正这些弊端,以宽容的态度接纳各方言论,力求能充分了解众人的想法和情绪。
前些日子,宰相吴敏挽留李邦彦,只是为了避免嫌疑、分担指责,借此来安抚士人和百姓,可有的人没能领会他们的用心,认为这是在极力排斥公众的意见,甚至私下里相互讥讽、诽谤,还责怪我不发表看法。我认为只要朝廷的仁德日益彰显、胜过其他,像这样的猜疑言论自然就会逐渐消失。
我私下听说御史台的大臣上奏议论学校中出现的诽谤、中伤宰相、中丞等人的事情,我担心陛下要是听从了他们的奏言,那就会使得忠诚正直的言论被堵塞,讥讽诋毁的话也听不到了,朝廷又会像从前一样被蒙蔽,这可是国家走向混乱灭亡的隐患啊,不能不慎重考虑。恳切希望陛下能心怀慈爱,不要下发这份奏疏,以便招揽四方的贤才,让天下人的想法能够顺畅表达、相互沟通。
论宦官
我私下考察各种典籍记载,自春秋以来,国家繁荣昌盛、国运长久延续的,只有汉朝和唐朝。到了我们宋朝,正在建立能传承万世的基业,这可以说是近古时期能和夏商周三代媲美的朝代了。汉朝和唐朝走向混乱灭亡,都是因为宦官的缘故,这对我们宋朝来说,是很明显的前车之鉴,所以不能不仔细考察。
在汉朝和唐朝的末年,国家太平的日子持续久了,君主不再担忧外敌入侵等忧患之事,而是安心享受安逸游乐的生活,不亲近那些能辅助自己遵循法度、匡正过失的贤士,却与身边的近侍宦官亲昵起来。于是,奸邪之人就趁机钻空子,大兴土木建造华丽壮观的宫殿园林,呈现出妖冶艳丽、令人沉迷的景象,以此来蒙蔽君主的眼睛;进献谗言、阿谀奉承、阴险狡诈的言辞,演奏喧闹低俗、放纵奢靡的郑卫之音,来扰乱君主的听觉;回避那些关乎国家危亡的言论,用粉饰太平的话语来哄骗君主,使君主安逸享乐、懈怠政务,肆意挥霍还毫无忧虑,从而毁掉君主的志向。之后,再通过各种手段去迎合君主的情绪,诱导君主高兴或者愤怒,通过祈求、索要等方式诱导君主进行赏赐,就连私下的窃窃私语、一颦一笑,都能暗中影响君主的心意,使得国家的赏罚大权渐渐落到了下面这些人手中。
这种情况逐渐发展,就会随着当时世事和形势的变化,相互激荡,产生各种变乱,虽然引发混乱的具体情况不同,但最终都走向了灭亡。
东汉时期崇尚名节,士大夫们各自秉持公正的议论去抗争,所以到了东汉末年,出现了杀戮忠良、禁锢贤才的情况,袁绍趁着天下人对宦官的愤恨起兵诛杀宦官,之后东汉就灭亡了。唐朝时,宦官掌握兵权,权势比东汉时还大,士大夫们根本没办法与之抗衡,所以唐朝没有像东汉那样出现党锢之祸,但宫中的宦官奴仆们,权势凌驾于君主之上,幽禁、羞辱、废立君主等事,都能随心所欲地做到,朱温趁着天下人对宦官的愤恨起兵诛杀他们,之后唐朝也就灭亡了。本朝宦官的权势之大,几乎超过了汉朝和唐朝,士大夫们长久以来都战战兢兢的。前些日子,因为太学生们集体跪伏在宫阙前议论国事,数万人不约而同地响应,群情激愤地呼喊,就好像有上天引导一样,使得宦官的势力不用诛杀就自行削弱了,这样一来,袁绍那样诛杀宦官的事不用再发生,朱温也没办法再对宦官施加暴行,这可真是祖宗宗庙显灵、国家社稷有福啊。
《尚书》里说:“上天所看到的来自于百姓所看到的,上天所听到的来自于百姓所听到的。” 百姓的意愿,上天一定会依从,所以君主能斟酌采纳百姓的言论,下面的臣民就会顺从,君主施行政策也会顺利,陛下对此不用有什么顾虑,只要遵循上天的法则就可以了。只要能让那些退下的人没有怨恨,国家的制度就能稳定下来,这是借着一时的变故,去建立能惠及万世的利益啊。可是还有人对此表示非议,之前只是因为一心专注于国家大事,没有充分采纳百姓的言论,使得百姓的愤恨怨气郁积起来,才导致出现那样的情况。汉朝、唐朝末年,豪杰趁乱而起,引发的灾祸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如今国家只是凭借着对百姓的关怀,百姓像孩子一样哭诉自己所受的冤屈,朝廷只要说上一句安抚的话,万千百姓就回到家中,心怀仁德、归顺朝廷,这难道不比前朝好上万万倍吗?这就是我要向陛下道贺的原因啊。我私下考虑得比较多,只是担心事情平定之后,会有邪说来动摇、改变现状,靠哀求祈求来打动人心,使得现有的好办法不能一直坚守下去,所以才冒昧地再次强调这些话。
仔细考察《周礼》,宦官都隶属于冢宰管理,只有内小臣设有上士四人,郑玄认为这是为了选拔其中贤能的人,其余的宦官不过只有几十人罢了,都没有达到下士的级别,所以宦官带来灾祸的情况在夏商周三代之前是没有的。假如国家能够按照现在的办法,并且世世代代坚守下去,那么宦官就能保全自身、延续祭祀,不会遭遇被诛杀的命运,国家也能因此实现良好的教化、稳定的治理,不用担忧祸乱发生,宫内宫外都能安宁祥和,这不是很好的事吗?所以希望陛下能把我的这份奏章下发到内省,把现有的成法制度公布出来,永远戒除以前的错误做法,那可真是天下的大幸啊。
昌乐搏天虹点校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