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轶事
林长青
族伯父国昌去世近四十年了，可是他的事迹却依然在乡村中流传，使人津津乐道。
记忆中的国昌族伯父，头发花白，步幅蹒跚，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处事敦厚正直，对人和蔼可亲，是一忠厚长者，谁也看不出他还有藏身不露的武功。据说伯父在冯玉祥的军队当过兵，其时正是抗日战争末期，父母年龄大了需要照管，才要他回了家。
伯父的父亲是一老中医，处世和善，与人无争。伯父回家后发现以前所种土地被地邻侵占，地邻是一无赖，凭借略通武术，抬手打人、张口骂人，又在日伪县衙当警长，平时打人抓人很有点功夫。无赖读过私塾，有些文化，官司诉讼又有些门路，故此无人敢惹。秋季庄稼收获后，地界清晰可辨，于是伯父邀请了几位乡亲，拿了地契文书，找地邻理论。无赖地邻见伯父竟找到他头上，敢太岁头上动土，三句话说不着，他就挥拳冲向伯父，想先来个下马威。伯父迅速闪向一边没有还手，众乡邻急忙上前劝解，无赖哪里肯听，认为伯父不敢打他，打架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紧追不舍。无赖连续三次拳脚并举地进攻，伯父敏捷地连躲三次。无赖见打不着，改变拳术套路，双手漫天撒网又冲上来。这次伯父不再躲避，他向旁边一跨，左腿前伸，拉开弓步，稳如泰山，左手捉住无赖右臂，借无赖前冲惯性，向前一拉，又一个急转身，快如旋风，右手掌迅速推送无赖后背，无赖立脚不稳，一头扑倒在地。无赖凭借武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双拳并举又冲了上来。伯父迅速后退，弯曲双臂，伸出双掌防护，似铜墙铁壁一般。无赖见双拳打不着，又顺势扭转身子来了个凌空扫荡腿，伯父腾空一跃，躲过扫荡腿，收缩两腿，双脚并拢，向无赖后背轻轻一蹬，无赖功力此时正在伸出的扫荡右腿上，左腿单脚站立不稳，再次轰然扑倒在地。无赖看到伯父武功历害，不好对付，他爬起来指着伯父说；“你敢打我？咱走着瞧！”伯父说：“咱们是邻居，我不伤你，只要你还地就行！”众乡邻都担心害怕无赖招来日寇伤害伯父。伯父真是福大造化大，两天后日本宣布投降。无赖失去靠山，论武功又打不过伯父，国民政府又要清算汉奸罪行，只好乖乖让出了土地。过后有人说：“国昌双脚蹬时未用力，如果用力，无赖就没命了。”
伯父武功制无赖的消息，不胫而走，庄邻庄乡都知道伯父身怀武功，但是他从来不显摆张扬，好武斗勇，以武功欺人。村中有兄弟二人，正是二十岁左右年纪，两个都长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兄长是摔跤高手，四庄八疃没有敌手，还传说在县里打过擂台得了第一名。二弟虽不如哥哥，但也是两三个人敌不过的壮汉。二人见了伯父，很想跟伯父学一招。正值春季，伯父扛着锄头要去锄地，刚出村庄与兄弟二人碰上了，相邀伯父玩一会儿，教一招。伯父说要去锄地，很忙没空。兄弟俩知道交手搏斗就能学到武功，所以不管伯父答应不答应，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扑了上来。二人虽然有力气，但没经过名师教导与系统训练，伯父右手还扛着锄头，见两人同时扑来，迅速闪向一边，伸出左手抓住其弟一只胳膊，借其身体前倾的惯性，向前一拉，弟弟一下子扑在了冲上来的哥哥身上。兄弟两人迅速爬起来，双双齐心协力又冲向前来，伯父扔掉锄头，一个旋风转身，落在二人身后，双手并举，把兄弟俩推倒在地。两人再度站起，一左一右围住伯父，拉开架势，稳扎稳打，步步紧逼。伯父手眼身步相顺相随，不与来势顶撞，似挨非挨，身体突然一转，捷如闪电，已是转到弟弟身后，双手迅速推其后背，同时伸出右脚绊其腿，弟弟立时倒地。哥哥此时又如一股疾风冲了上来，伯父闪在一边，拉开弓步站稳，迅速用左手捉住其右臂向前一用力，又一转身，右手推其后背，哥哥亦是扑倒在地。老人们讲，过去这样的场景兄弟俩人与伯父经常上演。
上世纪大集体时，伯父已进入老年，生产队安排伯父喂牲口当饲养员。正是秋分种麦大忙季节，生产队长开会说，要早出工，饲养员早喂牲口，抓紧耕地种麦。伯父起早贪黑赶在黎明喂饱牲口，等候套犋耕地，中午早就准备好草料等牲口归来。没想到第一天中午就出了麻烦，套犋耕地者是个四十多岁，血气方刚的汉子，匆匆吃过午饭，就来牵牲口套犋，伯父说牲口还没吃上一货草，不能牵。那人不听，上前去解缰绳，伯父抓紧缰绳不放，两人互不相让，那人使尽全力用肩膀去扛伯父，伯父向后一退，他闪了个趔趄，恼羞成怒，欺伯父年老，挥拳打来，伯父右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就势一扭，把那人胳膊扭在了他身后，那心高气盛的汉子束手就擒了。伯父推他出了马棚放了手说，牲口吃饱了你再来！这人才知伯父年纪虽老，武功对付自己还绰绰有余。但他觉得委屈，跑到村委告了伯父一状。驻村干部一听饲养员在大忙季节不让早套犋耕地还打人，马上派人叫伯父去村委。伯父时年已是66岁，胡子花白，走路蹒跚。来到村委，驻村干部回头看了看身强力壮的告状人，乐了！说：“这样岁数的老头子能打你？”告状人辩解：“他是会架子”（指会武功），干部笑了。随后质问伯父为何不让套犋，伯父说：“牲口吃草慢，是人吃饭的几倍时间，牲口吃不饱怎能耕地干活？牲口不会说话，我当饲养员可有责任必须喂饱牲口！”伯父的话句句在理，驻村干部听后说：“你们俩人一个为了快去耕地，一个为了队里的牲畜，都是为集体，我看这事别纠扯了”，他回头对告状人说：“以后就等喂饱了牲口再套犋”，驻村干部认同了伯父的做法。此事可见伯父对工作的尽职与认真。
乡村的老人们传说伯父在军队武术团时，武术是第一名。我曾问过伯父，老人家谦逊地说：“不是第一名，是第三名”，我对伯父的诚恳正直充满了敬意。高寿之下必有孝子，伯父侍母至孝，年过七十仍亲自待奉老母，老母逾97岁高龄，伯父孝心可见一斑。伯父孝行在乡邻和林氏家族中堪称楷模，是后人晚辈学习的榜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