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祠碑记
邑人赵升献
昌乐城东南五十里,营邱镇之西,有古城焉。考之《邑乘》,太公始封地也,数传迁薄姑、徙临淄,城遂废。历千百年,而外城内城土垣尚存然。麦秀黍离,古今有同,慨矣!孰从人往,风微而后绎敬胜之旨,绵见知之传篇,太公修配典者乎。咸丰辛酉,南匪掠境吾乡,近村奔逃城内,以为围。维时露宿蔓草,无坚壁无利器,而虏骑时驰于左右,举众惶惶,计无所出,乃书神牌虔祷而求庇焉。越四日,贼果卷旗南遁,人安无恙,咸曰是太公之灵有以默佑也。乃约众村因内城旧址筑土为堞,掘濠为堑。始兴,工不招而自至者,二百五十余村,日役万夫,自春徂秋,五阅月而堡成,未伤—人、损—器,咸谓太公之力。工甫就,贼又大至,拂围而过者数四,且盘踞焚掠。当时邑堡屠于贼者非一处,而古城乃获瓦全。同治丁卯,不时戒严,守埤者坐立风霜,皆忍冻执兵,每至三更,遥见灯火绕墙散布,而近视则无。呜呼!异矣!岂果太公在天之灵垂念旧治之区、默护其民欤?抑数万生灵呼显之诚、有答吁以威格之欤?《记》云:“能施德于民,则祀之。”能扞大患、御大灾,则祀之。咸沐太公之德,庙而祀之,故封固其宜耳!贼既平,爰与各里公议,捐资鸠,工庀材,建修祠宇,为祈报之地。四阅月而工始竣,非敢谓足服神恩于万一也!第合后之览者相与稽丹书述遗训,迪惟前人光,亦庶为正人心端士习之一助云尔。
光绪元年四月
译文
太公祠碑记
本县人赵升献
在昌乐城东南五十里处,营邱镇的西边,有一座古城。查阅本县的县志可知,这里是姜太公最初的封地,经过几代传承后,都城迁到薄姑,又迁徙至临淄,这座城便荒废了。历经千百年,外城与内城的土墙依然还在。麦子抽穗、黍子低垂,古今的景象相同,令人感慨万千!岁月悠悠,人事已往,风尚渐微之后,人们才领悟敬重神明胜出一切的旨意,延续着让太公被后世知晓的传说篇章,太公可是制定祭祀典制的人啊。咸丰辛酉年,南方的匪寇劫掠我县境内,靠近的村庄百姓纷纷逃到这座古城内躲避围困。当时,众人露宿在荒草丛中,没有坚固的壁垒,也没有锐利的武器,而敌寇的骑兵不时在周边奔驰,众人惶恐不安,无计可施,于是书写太公的神牌,虔诚祷告,祈求庇佑。过了四天,贼寇果真收兵南撤,百姓安然无恙,大家都说这是太公的神灵在暗中保佑。于是召集周边各村,依据内城旧址,筑起土墙当作城垛,挖掘壕沟作为护城河。工程一开始,不用召集,自动前来干活的,有二百五十多个村子的人,每天劳作的有上万人,从春天到秋天,历经五个月,城堡修成,没有死伤一人、损坏一件器具,大家都说是太公显灵助力。城堡刚修好,贼寇又大批涌来,多次从城堡外擦边而过,还盘踞在周边烧杀抢掠。当时,县里被贼寇屠戮的城堡不止一处,而这座古城却得以保全。同治丁卯年,不时有战事警报,守城的人在风霜中或坐或立,都忍着严寒,手持兵器,每到三更时分,远远望去,能看到灯火沿着城墙散布,可走近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唉!真是奇异啊!难道真的是太公在天的神灵顾念这片旧时治理的地方,暗中庇护这里的百姓吗?还是几万百姓虔诚呼告显灵的诚心,得到了回应,以威严庇佑大家呢?《礼记》上说:“能对百姓施行德政,就祭祀他。” 能抵御大灾祸、对抗大灾难,就祭祀他。大家都沐浴在太公的恩德之下,修建庙宇祭祀他,为他加封自然是应该的!贼寇平定后,我便与各乡里共同商议,捐资筹款,召集工匠,准备材料,修建祠堂,作为祈愿酬谢的场所。四个月后工程才竣工,不敢说这足以报答神恩的万分之一!只是希望后来看到这篇碑记的人,能一起查考丹书、传述太公遗训,追念前人的光辉,或许也能对端正人心、整肃士风起到一点辅助作用罢了。
光绪元年四月
解读
《太公祠碑记》具有多方面的历史文化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历史研究价值
提供历史事件线索:文中提到 “咸丰辛酉,南匪掠境吾乡”“同治丁卯,不时戒严” 等内容,为研究咸丰、同治年间当地的社会动荡、匪患情况提供了具体的时间节点和事件描述,是研究地方史的重要资料,有助于了解当时的社会秩序、军事防御等情况。
见证地方沿革变迁:“昌乐城东南五十里,营邱镇之西,有古城焉。考之《邑乘》,太公始封地也,数传迁薄姑、徙临淄,城遂废”,清晰地记载了昌乐地区营邱镇古城的历史变迁,以及与太公封地的关系,对于研究古代城市的发展演变、政治中心的转移等具有重要意义,可补正史之不足。
文化传承价值
彰显太公文化:太公作为齐国的开国元勋和齐文化的重要奠基人,在中国历史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碑记中对太公的崇敬之情以及因太公庇佑而建祠祭祀的记载,体现了当地对太公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使太公的功绩和精神得以在民间延续和传播,增强了人们对地方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体现民俗信仰:村民在面临匪患时向太公祈祷并认为得到庇佑,之后集资建祠祭祀,这种对神灵的信仰和崇拜行为,反映了当时当地的民俗信仰状况。同时,文中 “《记》云:‘能施德于民,则祀之。’能扞大患、御大灾,则祀之” 的记载,也体现了中国古代 “有功于民则祀之” 的祭祀传统,对于研究民俗文化和传统信仰具有重要价值。
文学艺术价值
文学性表达:碑记采用文言文形式,语言简练而典雅,如 “麦秀黍离,古今有同,慨矣!孰从人往,风微而后绎敬胜之旨,绵见知之传篇” 等语句,运用典故,对仗工整,富有文学感染力,展现了当时较高的文学创作水平,对研究古代文学的发展和地方文学特色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书法艺术载体:作为碑记,通常会有相应的书法镌刻,其字体、笔法、结构等方面都可能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为研究古代书法艺术提供了实物资料,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的书法风格和审美观念。
社会思想价值
反映民众价值观:村民们将太公视为庇佑之神,在困难时刻祈求其保佑,并在事后感恩建祠,体现了民众对正义、善良和力量的崇尚,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反映了当时社会底层人民的价值观和精神世界。
激励后人奋进:碑记中提到 “第合后之览者相与稽丹书述遗训,迪惟前人光,亦庶为正人心端士习之一助云尔”,表明作者希望后人能够通过了解太公的事迹和精神,传承优良传统,端正人心和士风,这对于教育和激励后人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