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有个石板村
听说明朝衡王府郡主曾嫁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笔者偶然的机会来到了这个地方。
村名曰井塘,坐落于青州古城西南三十里许的山中。村东沟谷有小河,河东岸有一石砌的古井。井西数米,砌石崖下,临河砌有池塘。人说村名之由来,即是因为有井有塘。
走进井塘,让人感到最惊奇的是,这是个石板村。村内建筑全是用石板垒砌。大大小小的宅院,从屋壁到院墙,竟无一处是土坯。古老的碾棚等公用设施,亦不例外。民居散落于自谷底至岭巅的斜坡上,房屋就山势而建,高低不一,措落无序。甚至找不出二三户人家的院落能整齐地前后相对或东西并排。上户人家对下户人家之院貌可一览无余。有人说从对面山上远眺,井塘有如多层高楼,近观却是层层石屋。没有楼房,没有廊厦,均是各家随隅构筑的大小不一的石板平房院落。即是几处被称为大院者,也非阔门高第,其正房不过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而已。仅在门窗之边框嵌了一排青砖,做为阔绰的标志,其石板墙壁与别家无异。有一处四合院处地得天独厚,其房舍和院地同在一数百平米的青石板上。
街巷狭窄斗折,不计南北东西,随各家院旁之空隙而屈曲成路。被称为石碾街和打水巷者,算是较大的街巷,同样是九折十弯。所有街巷均以石板随其高低铺筑,不见土路,雨天应不受泥泞之苦。沿着曲如羊肠的石板路攀至村庄顶处,俯瞰全村,愈觉这样的石板村确是少见。
走着溜光的石板路,让人感叹这曾是多少代人的脚掌磨出来的!一代代村民从这里洒着汗水,搬石攀登,建造房舍,该是何等地不易!古老的石碾曾有多少代人将其转动,才磨得碾盘和碾砣如此地光洁照人!木制的碾架又曾用毁了多少副!这里的人们就是推动着石磨石碾,一次次转落了月亮,迎来了黎明;一年年送走了春夏,迎来了秋冬;年年岁岁在这个圈圈里转。一代又一代淳朴的井塘人在这里辛勤劳作,繁衍生息,石板房不断增多,人丁兴旺,村落不断发展。
石板村的文化底蕴亦较深厚。明朝弘治年间建造的石桥虽被冲毁了一座,另一座却保存尚好,至今仍是越河进村的重要通道。传说那是衡王为女儿嫁到山村后,特意让人修的。石桥横跨于山谷河道上,过河即可攀登进村的石板路。小河西岸建有龙王庙。据说当年郡主嫁进了山村,人们认为那是飞来了凤凰,建起龙王庙,方能龙凤呈祥。又在一侧建起关帝庙,以保山村的财气和义气。企求天降祥光,地呈瑞气,国泰民康。以后村前崖畔长出了连理树,两树交根相盘,罗织互绕,人们说这是祥瑞的标志。那时的村民为了生存,免遭祸灾,也曾祈求过上苍和神仙保佑。山中多“黄仙”,有家小院之西南角即建有小巧的黄仙庙,岁时相供,不知黄仙曾赐福否?
笔者极想了解村民生活状况,导游说近二十年来,为方便交通,发展经济,村民全搬迁下山了。将石板屋的门窗带走了,檩梁带走了,家中物品全带走了,只有石板屋壁和院墙还存留原地。走进几家院落,家家如此,石墙尚在,屋地空空。只有院中弃置的石磨、喂牛的石槽和古老的石臼在诉说着山村的历史。
街巷凄清,当年王爷嫁女的红尘虽早已远逝,但历史已烙印在空荡的石板院和屋框框里。有两处被称为大院的宅舍,重新披盖了房顶,展出了昔日井塘人所使用的犁杖。耩楼、扇车、锨镢等生产工具和箢、箕、黑碗、陶盆、锡制酒壶、草编的茶壶囤子等生活用品。对新房的布置亦如当年,最惹人注目的是新床上那双“勾勾”鞋,那是新娘为新郎做的,过去称为“浅鞋”,结实、耐穿,在鲁中男子的脚上曾风光过多年。穿着这样的鞋子,颇显山里汉子的阳刚之气。这里的展品,大至推车,小至灯盏、烟袋,桩桩件件,可唤起老年人对昔日的回忆,那是他们当年从祖宗手里接传使用过的家什器具。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引起他们多少感慨!青少年亦可略知祖辈生存之不易,生活之艰辛。目睹这一切,或可知当年井塘人的活动范围是极有局限的。代代过着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封闭日子。600年前的衡王爷虽然同情女儿嫁往山村,也仅能助力修座桥,铺段石板路而已。数百年来,石板屋只能还是石板屋,石板村只能还是石板村,村民只能还是沿着弯曲的石板路去沟谷担水,沿着高高低低的石板路去南街推碾,沿着步步登高的小道去山上种地刨食,年年月月在石板屋里燃柴煮炊,苦熬时光。石板房不易倒塌,也能遮挡风雨。在大雪封山的日子,劳累了一年的人们也曾在这里享受过喝热地瓜粥的温馨。但石板房的坚硬和大山的高峻,禁锢了人们的心灵和目光。这就是历史,这就是中国的农村发展史,我们的民族就是从那个年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井塘更多的留住了历史的时光,明清乃至民国的炊烟仍在石板墙的缝隙间隐藏,这才吸引了众多历史学者和游客的目光。
历史的车轮转到了21世纪,住在僻壤石屋中的人们终于听到了时代的呼唤,弃房下山,于河谷平旷处建起了高大明亮的新居。柏油路通到了村内,各种车辆衔尾而至。山中的土特产运走了,现代化家用电器拉来了。街上的路灯亮了,人们的心也亮了。从一座座火红的新院落和人们笑容可掬的脸上,可以想见他们一定是感到了幸福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