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热爱文学的人,必定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一个善良、文雅有味道的人,一个对生活有更多思考和体验的人,一个有良知有警醒有责任的人。写作,能自我愉悦,也能愉悦他人,更能让世界变得灵性和丰富。
【昌乐作家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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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
作者:王梅英
天上星星千千万万,地下灯火万万千千,一盏灯火一户人家。每户人家发生过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儿,透过窗口飞向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绘成一个个精彩的故事。
驾着轻卡在风携雨,雨带雹的夜里急速行驶的鞠,已是精疲力尽,还想着多拉几趟樱桃发鲜货财。遇上这鬼天气,他长叹一口气。仿佛看到红樱遍地,张着嘴儿流着蜜汁儿的看树老儿在狂风中摇拽。“可惜啊可惜。”看看表深夜十一点,妻子在家等得不耐烦又要胡思乱想,鞠加快车速。
风雨交加,路灯昏暗。前面有东西晃动。鞠的脑海里勾勒出鬼的形象:龇牙咧嘴、披头散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前面是事故多发地段,难道鬼显灵吗?只见活人受罪没见死人扛枷。只有谎言的世界虚拟的故事里才言之鬼出没,是才子们吃饱撑的瞎编乱造的产物。我一个军人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者,在我面前瞎显活算你倒霉。鞠猛冲过去又慢慢减速,窗刷扫去雨水的瞬间,一个女人挥动着双臂拦车。
“你找死。”鞠急刹车,推开车门狠狠骂一句缩回脑袋,带上车门要从她身边绕过去。女人站在车前就是不让走。鞠定定神,下车道:“深更半夜你要干什么?”
“师傅,请您捎俺一程吧!”女人跪下。
鞠先摇摇头,又招招手。女人把小铁车,筐子装上车,自己躲进后车斗里。
“你里面坐吧!”
女人像落汤鸡坐在驾驶室里一声不吭。鞠一副生气的样子理也不理。车在流水的柏油马路上急速行驶。
拐弯处急刹车,“下车吧,我到家了。”
女人似没听见,动也没动。
“怎么啦!还叫我拉你回家?”鞠有些不耐烦。
女人一声不响走出驾驶室,卸下车筐。鞠开车走了。
鞠无意中回头多看了一眼,女人原地未动,大风吹着她左摇右晃。鞠调车回头。
“上车吧,我送你。”
女人上车,还是不说话。
“去哪里?”
“我不回家,明天还要卖水果。”女人再也不说话了。
看看表,十二点半,鞠不情愿地把她拉回家。
“凤。”鞠进门就喊。
凤不在家,鞠把女人带进单间卧室带上门。
雪白的墙壁,透亮的地面砖照出人的影子,高档沙发整齐干净……女人不敢坐也不能靠,呆呆站着。
鞠推开门,把一身干净的衣服扔给女人。“换上吧,时间长了会感冒。”
李凤回家,惊的目瞪口呆。坦胸露乳的女人,手里握着新婚礼服。鞠从女人屋里出来。
鞠未归,风担心。特别是玩车的人,人们称之死了没埋。遇上这恶劣的天气,妻子更是心急如焚,为不归的男人捏着一把汗。菩萨面前烧过平安香磕过头,冒雨跑到小区院外,翘首遥望。看到和自家的车相似的车,凤就目不转睛地望着望着……直到尾灯消失。
拐弯儿处,女人下车凤觉得奇;鞠回头拉女人凤感觉怪;鞠把女人拉回家凤更是莫名其妙,凤身不由己加快回家的步子。
凤不在家,鞠翻箱倒柜找衣服。肥的肥短的短,衣服扔一床,终于找到一身儿合适的。凤结婚时穿的礼服,那时凤身子苗条。
礼服是凤的宝贝儿。日子穷时,逢年过节、走亲访友、赶集上店时才穿。日子好了,整整齐齐放着成了她的纪念品。
女人叫杨玲,大山里地道的农家妇女。杨玲二十岁那年,给大哥换媳妇,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五岁的男人,体弱多病,去年病故。大山小山两个儿子正在读书。农历四月又到了为儿子准备书钱学费的时候。听说城里卖水果很赚钱,没踏出大山半步的杨玲,批发两筐樱桃坐车进城。
能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前些日子鲜货特快。近日来,白天卖货少,晚上卖货多。
落日后,商贩从四面八方推着筐儿篓儿奔破烂市场。白天五元一斤的樱桃儿晚上卖五元四斤,吆喝着卖,这叫货到地头死。该出手时就出手,货出手回家走。
杨玲舍不得脱手,商贩们离去还守着叫卖。货出手,回家的车没了。
天气突变,风雨齐来,搭个便车回家没人理她,孤独伤感涌上心头。杨玲气呼呼地推着小车步行回家。
风吹头雨打脸再也走不动了,坐在路边流泪。一车由北驶来。杨玲叉开双腿,站在路中间,挥动双臂拦车。
司机正是鞠。杨玲死皮赖脸上了车。下车后,杨玲象一片飘零的树叶,不知今夜飘落何方?
鞠把车停下来,杨玲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往车上装筐儿,不小心筐子撕去胸前的一颗纽扣。鞠没有告诉杨玲,因杨玲没穿内衣彼此尴尬。希望杨玲透过车镜发现自己的形象,杨玲偏偏没注意。
天不亮,鞠开车走了。
凤觉得夜特长,人瘦了一圈,都是那女人闹得,凤找杨玲出出心中的怨气。
推开门,凤愣住了,衣服整齐的放在床上人不见了。心肝宝贝没了,鞠回来定拿自己出气,凤急急打鞠的手机。
“不好了,杨玲不见了。”凤声音发抖。
“她去哪里?”鞠很着急。
“我也不知道,车筐还在。”凤几乎要哭。
“麻烦,女人就是麻烦。”鞠调转车头去找杨玲。
“师傅,我在这里。”车厢里露出女人的脸。
鞠哭笑不得,心总算放下来。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杨玲躺在宁静明亮的单人卧室里怎么也睡不着。鞠一个人上货卖货根本忙不过来,我能搭把手一天给三十五十比单干强。剃头催子一头热的事儿不好说,我不如来个先斩后奏。杨玲早早趴在车厢里,盖上篷布。
杨玲干起活来样样在行,验货过秤,算账付钱,有时还开车让鞠休息,鞠很看重杨玲的活。
近日,杨玲象换了一个人,时尚套装,大卷烫发,名牌高跟鞋,神气极了。三十五六岁的年龄,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光景。
凤心里翻了醋坛子,吃不香睡不宁。凤不是关心他们的安危,而是风情与金钱。孤男寡女干些什么?男人挣钱够不够女人花的。
生日正兴,杨玲要走。鞠再三挽留道:“留下吧,钱不少给你。”
“师父,我儿子的干粮没了,回家做下饭再来。”杨玲双眼含泪,低下头。
单身女人带两个男孩儿不容易。鞠沉思片刻,“这样吧,你把孩子接来,就能安心挣钱啦!”
“师傅,这样不好吧?”
“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姐…… 她?”
“这不管你的事。”
杨玲接孩子来的那天,鞠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两家七口人围在一张桌上吃饭。
“凤,这两个孩子交给你,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钱你尽管花。”鞠看看杨玲。
“姐,让您费心了。”杨玲红着脸。
凤心里不高兴,嘴角动了几下没说什么。
人配衣裳马配鞍,山沟里的黄毛小子一点也不逊色。鞠找关系大山小山转学到城里读书。
鞠与杨玲上货发货卖货,早出晚归。凤料理四个孩子的生活,哪象家庭主妇,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佣人,心里暗暗叫苦。
买卖越做越大,当地产品外运,外面鲜货向本地市场进。批发加零售,鞠和杨玲时常深更半夜才回家。
四个孩子坐在桌前等吃饭,凤冲杨玲房里喊:“吃饭了!”没人出来。“吃饭了。”凤加重语气。两次无人应声,凤先敲门后开门,鞠和杨玲正在亲嘴。杨玲妩媚一笑,魅力不减当年。憨厚慈祥温情的男子汉脸,凤的记忆里很少见。出门在外眼不见心不烦,在凤面前搂搂抱抱,眉来眼去欺人太甚,你们难道不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吗?
今天货出手快,二人早早回家。脚跟没站稳,鞠拍拍鼓鼓的包,看看孩子,指指杨玲房间。杨玲明白鞠的意思点点头一前一后进屋。
写字台上,台灯之下,抖出一堆单子。发货单、上货单、生活开支、加油票、车辆维修、过桥单据、管理费、摊位费…… 因为忙,单子有一段时间没整理了。
账目清,好弟兄,况且与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共事,更得心外有心,格外小心。女人深藏不露:别看平日里柔情似水,娇娇滴滴,翻脸时比钢铁还硬;往死里整你,搞得你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有冤无处审,有苦无处诉;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那才叫惨呢。
单子归类,每人算一遍。上货花多少钱,发货返回多少钱,开支多少,纯利多少…… 两人结果总不相符,为省时省力又准确,商定一人念着一人合计。俩人凑在台灯下,鞠念数,杨玲计算。凤叫吃饭,根本没听见。听到门响,俩人不约而同的回头,不小心两额头撞在一起。摸着撞起包的头,谁也没说什么,彼此笑笑,略表歉意。
鞠洗漱完毕,钻进凤的被窝。靠近靠近再靠近,“老婆亲亲来”。长长的嘴巴向凤的脸上凑。凤推开他。鞠还是不厌其烦的我行我素。
男人高深莫测,表面叱咤风云,锐不可当之势。在女人床上是个听话的大孩子,乖巧的象只小绵羊。
凤不从就罢了,不该一脚将鞠蹬下床。
十年前,躺在供着电暖的地板上是一种享受,今天是一种耻辱。十年前的朝朝暮暮浮现在眼前,苦辣酸涩一起涌向心头。
鞠转业后,安置在瓦厂办公室工作。凤是质检员,厂花,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她就看上转业军人鞠。当时姑娘找婆家有标准:一相门户,二看人,三看是不是有潜力。人就在眼前没地挑,军人嘛。鞠潜力不潜力凤最清楚,只等相门户。鞠借工作忙没时间为由,一拖再拖,领了结婚证带凤相门户。
下车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翻山越岭,上沟爬崖,天黑时分山沟里找到村子。
低矮的小屋,点着煤油灯,门槛矮得把头低了又低才能进屋,就这小屋娶过大嫂,下边还有老三老四等候。堂堂城里大姑娘钻进山窝窝,凤很不满意。生米做成熟饭,凤后悔来不及,唯一的条件在外安家。家里日子紧吧,也帮不上什么忙,结婚一切开支羊毛出在羊身上,为此事,凤没少唠叨。鞠听之任之。
破家值万贯,鞠与凤用微薄的收入布置了一个家庭。生了孩子,凤不能上班。要上班,老家婆婆或小姑来看孩子。又要添人加口,日子紧上加紧,一日三餐都困难。看看那些追求过自己的男人,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凤羡慕别人的同时有嫉妒也有恨。孩子小,婆婆老,凤把气撒在鞠身上。鞠自知理亏,敢怒不敢言。
企业效益一天不如一天,一季度没发工资,每月只发有限的生活费。生活得无奈,鞠和凤辞职。在城里租一间旧房住下,辞了工作才知道求职的艰难,为了生计鞠去铸造厂上班。一天下来,整个人变成了铁青色,超负荷的工作量鞠承受不了。凤在家加工服装,一件好料上衣,加工费五六十元。消费者觉得不合算,生日一天不如一天。不久,鞠给一家售楼公司发广告纸。迎日出送晚霞,冒严寒顶风雨。商场、集市、厂矿、企业、街头巷尾…… 把一摞一摞的广告纸,一张张递到人们的手里。遇到熟人,鞠把帽檐压了又压,长长的头发盖住半张脸,怕人家认出自己。见了亲人,诉说自己的不幸,英雄无用武之地,夜明珠埋在土里…… 随之泪水充满眼帘。发广告纸虽说辛苦,每月收入四百元,也能填补家用。鞠总觉得不体面,不光彩有损形象。
鞠托关系进了物资局。在物资局钢材科任推销科科长,鞠扬眉吐气了。好景不长,钢材科停产。鞠鬼使神差进了传销行业,推销螺旋枣。宣传演讲螺旋枣的健康、养颜、治病……听说这行业很挣钱,鞠想大捞一把。半年来,鞠一分钱没拿到手,向凤讨钱吃饭。天上不掉馅饼,天上掉馅饼不是圈套就是陷阱。鞠不敢面对现实,天天念叨:“发发发,大发而特发。”
鞠前面跑,凤提着菜刀后边追:“鞠你混蛋,搞传销犯法,我去告你。”
“你小点儿声儿别让人听见,过年我给你很多钱。”他们腿跑嘴也不闲着,全然不理穿梭般的车辆。
三九寒冷天,鞠被赶出家门。铺着两片沙发垫子,睡在传销办公室的屋地上两个月。兄弟讲情,凤才让鞠回家。
大年三十,年货未全。凤和孩子在家里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鞠拿钱买年货。天全黑下来,鞠才回家。
“钱呢?”凤伸出手。
“没发工资。”鞠低着头。
凤哭闹不止,抄起木棍把鞠逐出家门。
鞠混到这步田地,自觉无颜面对老婆孩子,昏昏沉沉朝大汶河走去。
鞠在河上走来走去,找个未结冰地地方钻进去一了百了。三九寒冷天河冻似金砖,鞠没如愿坐在河中央细细反思。作为男人养家糊口是天职、义务、责任,自己无能靠老婆吃饭(吃软饭)落得如此下场。怪我怪我都怪我……鞠的手机响了。
“爸,我是姣儿,你在哪里?过大年了,我和妈在家等你。”姣儿哭,鞠也哭。
凤把几个简单菜摆在桌上,鞠坐在正面上,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新年伊始,鞠要脱离团伙,上船容易下船难啊!家有家法帮有帮规,团伙有团伙的要求。发展一定数量的学员,推出一定数量的产品,保守团伙机密…… 方能走者快之。自己脱离苦海只能昧着良心把别人推向深渊,有人迈步金光大道就有人误入歧途。完不成任务不能脱离团伙,鞠找不到万全之策,只好一天天耗着。
农历三月十六日,父亲六十五岁生日。进入三月,鞠兴冲冲打电话:“爹,您生日我回家。”
父亲高兴地说不出话,二子拜寿稀罕。
中午十二点已过,桌上饭菜都凉了,还不见鞠回家。
“今天是二嫂的生日,二哥和二嫂一起快活。什么时候给您过回生日,别自作多情。”三子看看爹,“吃吧!”先伸了筷子。
“再等等,你二哥日子紧,骑自行车回家慢。”父亲望着大门,等着二子推门而入。
鞠从来不给父亲过生日,因为穷。灯里无油渐渐昏,手里无钱难为人。平日里出力不挣钱,好不容易攒几个钱,为讨好老婆一个不留交给凤。父亲生日要钱,染坊里拿不出白布来。鞠每次向父亲提起此事,眼圈都红红的。父亲总是那句话:“年里月里回家看看就知足了,俺不指望吃你的东西花你的钱。”鞠倍感惭愧。
今年父亲生日,鞠借了一百元钱。早早打电话,父亲生日他回家。
老三的手机响了,家人洗耳恭听。
“三弟,你二哥在家吗?”
“二嫂,全家人等他呢。”
“手机没带,东西未动,人不见了。”凤哭了。
桌子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经打听,鞠被派出所抓去了。传销团伙案件破获,鞠作为成员不会漏网。鞠的发财梦象肥皂泡一样破裂了。
“你欺骗过多少人?得到多少非法收入?”执法人员一遍又一遍追问。
“我是受害者,我是受害者……”鞠坚持自己是受害者。
太阳落山,鞠释放回家。传销团伙取缔,鞠清醒了。
鞠借五百元钱贩东北烟,东北烟叶厚赤红色,劲大。乡下生活水平低,这种烟经济实惠,受吸烟爱好者的好评。鞠卖烟挣钱卖一辆三轮车,夫妻卖水果。不几年,三轮车换成了时尚美观的时代轻卡。两个女儿上学了,凤不再挣钱,专门照看两个孩子。
鞠从地板上爬起来,看一眼凤满腹委屈,拖着鞋敲响杨玲的门。
凤翻了醋坛子,这么多年的夫妻不如一个打工的女人,对鞠的人格有了新的概念。以前的鞠除挣钱不够专业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还是好儿子。见到杨玲后,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英雄难过美人关,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日子穷时,渴望有钱人的生活。有钱人的生活不一定十全十美。都是男人惹的祸,男人怪男人怪,有钱就变坏;男人贱男人贱,有钱就想换。
夫妻之间不能掺假,鞠也不否认对杨玲有好感。杨玲动人的笑,善解人意的个性,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话对她说,有事和她拉。
“人”字一撇一捺,人与人就不一样。不但有丑俊之分,也有贫穷富贵之别,命运各不同。应有的不知珍惜,没有的求之不得。凤不愁吃不愁穿,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守候着,身在福中不知福,生活在嫉妒、怀疑、怨恨之中多累啊!寄人篱下的自己,偏要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玉怀不开,迟早凤把好男人推向她人的怀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如趁机…… 杨玲点头又摇头,寄人篱下的女人不该有非分之想。劝劝鞠大哥多多包涵,不能因为自己的存在夫妻之间伤了感情。明年春暖花开时,就带着孩子离开。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人言可畏啊,杨玲心平气和开了门。
鞠坐在沙发上,话到嘴边咽下去。家务事与她无关,不能与她走得太近。
“咱再拉一阵子梨,改换大车拉桔子,那是挣大钱的买卖。拉一冬天桔子,发了大发了。”他笑了,笑得那么勉强。
深更半夜他来说这事?杨玲知道鞠心情不好,也不便多问。
“大哥,好男不跟女斗,你就多让着凤姐点儿……”杨玲话没说完,鞠打起呼噜。杨玲拽床毛巾被给鞠盖上。鞠的嘴角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大哥,你累了!睡吧!睡吧!”平时只知道做女人难,男人也不容易,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更不容易啊! 杨玲关了灯。
鞠越睡越累,醒来发现躺在杨玲房间的沙发上,“对不起,我睡着了。”鞠的脸红透了。
“大哥,所有的房子都是你的,睡在哪里都不过分,哪来的对不起呢!”
天亮,两人开车走了。
凤气地捶胸顿足,用力撞门,要把骚女人的东西扔到窗外。门没开。
自杨玲住进来,门就换了锁,钥匙只有鞠和杨玲俩人有。鞠挣的钱一分没到凤手里。日常生活开支,花的全是积蓄。整天忙忙碌碌挣钱干了什么?一定给了那女人,这屋里除了藏娇还有什么秘密?凤又推了两把。
进入冬季,桔子成了当家水果,鞠要换大车拉桔子,杨玲失踪了,三万五千元不翼而飞。
妇人心,负人心,与你共事这么长时间一走了之。女人总归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拉一冬桔子你何止得到三万五千元。雪花纷飞的寒天,你带着俩孩子去哪里?谁家做好饭,烧热炕等着你们。鞠心里一阵不安,仿佛看到杨玲拉着孩子在冰天雪地里走。他忙拉开窗子,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他清醒了,走者欢心,留者安心。三万多元够她娘们花一阵子。走得好啊,省的我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
“还是老婆好啊!” 鞠钻进妻子暖暖的被窝,生活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凤认为杨玲走后,鞠会和她吵闹不休,没想到他这么冷静。难道是自己错怪了他们?他们是清白的?凤倍加内疚和自责。
凤要解开杨玲房里的秘密,买来一块油泥,偷偷取下鞠身上的钥匙。把杨玲门上抽屉上的钥匙印在油泥上配新钥匙。打开门,房里除杨玲一些简单用品外,没有值钱东西。写字台上放满票据。凤打开抽屉,惊喜万分,“呵,钱在这里。”数数整整三万元。
杨玲发现钱没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凤。门锁着,抽屉锁着,钱没了。凤是要赶我走。你早说呀,何必不择手段陷我不仁不义。杨玲呀杨玲,人家不这样对你你走吗?你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买件衣服都与他商定。把实情说出来鞠与凤就闹翻了,此时的男人最脆弱,很容易得手,这样对凤不公平?什么公平不公平,她用下三滥手段对付我公平吗?能饶人处且饶人,她毕竟收留俺母子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男人是她的,房子是她的,她有权主宰一切,维护家庭完整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俗话说:有恩不报非君子,恩将仇报是小人。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男人并不难,难的是放弃心爱的人。两个杨玲争执不下,放手吧放手吧,别让鞠大哥为难。杨玲提着行礼包闯入风雪中。
杨玲的门上锁是鞠的主意,买卖好做,伙计难噶。家里人多手杂,货单、存折、现金……放在杨玲屋里。说好二人挣的钱谁也不能乱动分文,准备换车。万一出点儿差错,不免互相猜疑。三万元锁在抽屉,五千元放在杨玲铺下。
夫妻之情是永恒的,近来鞠对凤加倍体贴,凤心里更内疚。两眼直直地盯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何处安身?怎么度日?良心的谴责成为心里的一种压力,成为生活中的负担。她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压抑,把三沓钱干脆放在鞠的面前。鞠大吃一惊,杨玲抽屉里的钱怎么在凤手上,她不是带走了吗?
“怎么回事?”鞠不解。
“对不起,我错了。”凤似犯错的孩子等着大人发落,甚至耳光。“我拿了钱,杨玲才走的。”凤哭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鞠气的脸铁青。
“你俩卿卿喔喔,还在一起过夜。我也是女人,你的妻子。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之下,才赶她走的。”凤哭得更伤心。
“对不起,我的疏忽伤害了你。我保证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鞠抹去凤脸上的泪。
男人的包容,凤得到安慰。男人那着急的表情写在脸上。
“找到杨玲,我当面向她道歉。”凤很惭愧。
“但愿如此吧!”鞠长叹一口气。
有人把包容贬为男人的一种病,得病的男人窝囊怕老婆。老婆当家墙倒屋塌,阴盛阳衰家门必败的谬论叫得极响。
包容不是怕老婆更不是病,而是一种美德。包容没有“忠”字那么轰轰烈烈,也不像“孝”字那样高高在上令人敬仰。但包容使家庭幸福社会和谐。幸福的家庭老有所养少有所教,夫妻和睦,无人称你东亚病夫。你不怕老婆,实行家庭暴力,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你这种豪迈的气概,大无畏的精神,无人称之时代先锋,当代英雄。妻子与你一起过日子,知寒问暖,养老扶幼,家中功臣。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者多劳不是窝囊而是高尚。对人多一些理解与包容,能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电闪雷鸣 ;理解包容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呢?
工夫不负有心人,水果批发市场找到杨玲。鞠和凤悄悄跟在杨玲后头直达住处。
一间破旧的小屋,推门就是床。大山和小山已退学。看到鞠和凤,杨玲喜出望外。两个孩子扑过来依偎在二人怀里,似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凤姐大哥,你们怎么知道俺住这里?”杨玲拉着凤的手。
鞠看看凤笑了。
“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母子受苦了。”凤摸着孩子冻得发红的脸,面红耳赤。
“凤姐,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杨玲笑着。
“妹子,你还是怪我。”凤很惭愧。
“凤姐,我说的是实话。莫大的城市家家灯火暖炕,只有你收留我和孩子。”杨玲有些激动,凤心里略微平静。
“妹子,这钱你拿着。”凤把三万元钱向杨玲手里塞。
“凤姐,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长日久过日子,我不能只靠别人接济。我要自食其力独当一面,我命中注定必须面对的。”杨玲含着泪。
“收下吧,你再推来推去就见外了。”凤很诚恳。
“凤姐,大哥,那我就暂时借用。”杨玲把钱放在床上,拉着大山和小山的手,“凤姐,大哥,受俺娘们儿一拜。”杨玲刚要跪,凤忙扶住她。
凤与鞠携手走着。凤美美得,把杨玲逐出家门挽回丈夫是明智的选择。凤登门道歉,在杨玲的预料之中,获胜的快感油然而生。男人与女人不同,男人发泄靠拳脚决定胜出。女人打软仗,心计战,通过伎俩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鞠的帮助下,杨玲租一处比较好的房子,大山和小山回学校读书。
凤与鞠商量,把弟弟李广介绍给杨玲。李广几年前丧偶,因有一份好工作,在婚姻上低不从高不就,至今单身。
“杨玲贤妻良母,遇到她是你的福分,要好好对待人家,不听话别怪姐不认弟”。
“姐,我听你的就是。”
婚后,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又是一年的四月。鞠喝着小酒,掐着手指点着头,盘算着今年樱桃挣多少钱。凤站在阳台上,思绪万千。十年前的今天,杨玲进了这个家,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可笑又滑稽。要是再来个张玲、李玲……我好吃好喝好招待,像对亲人一样关爱。
人生如同走路,有平坦也有坎坷。平坦的人生大致相同;坎坷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爬上这座山,还有那道岭;越过这个弯还有那个圈。山连山山靠山,山山相连;岭连岭,岭背岭,岭岭不断;弯叠弯,圈套圈圈弯成环。路上行人难上难,磕磕碰碰家常便饭,撞得头破血流屡见不鲜。家是行人避风的港湾。
朋友们,珍惜你们的家庭吧,幸福的家庭来之不易。书中写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走到一起就是缘,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短短几十年。人与人之间,宽容理解不离不弃,携手并肩走过人生短暂的历程。
“宝马”的笃声打断凤的思绪。车停在楼下,车上下来好几个人。
“凤姐。”杨玲进门拉住凤的双手。
“哎!”凤拉着杨玲坐下。
“阿姨好!”娇儿轻盈盈从卧室走出来,一条胳膊搭在杨玲的肩膀上。
“娇儿姑娘长得真俊。”杨玲轻轻拍着娇儿的手面。
大山与一个女孩儿谈笑风声,进屋喊一声:“大娘。”
“这是大山吧?这姑娘一定是媳妇。”凤一手拉着大山,一手拉着女孩。
娇儿看看大山,望望女孩,低着头悄悄地离开了。
“大娘,错了。我愿意做人家的媳妇,没有那福份。”
“大娘,她是我媳妇。”小山进屋。
“哎呀,后边还有俺小山呢。”
鞠满腹话没机会说,急得摩拳擦掌。
“大山,你媳妇呢?”
“大娘,我……”大山脸红了。
“孩子别着急,哥哥腿脚慢,弟弟提前行。俺大山是个好孩子,一定找个俊媳妇。”
“大娘,俺哥哥腿脚可不慢,十年前就定下了。”小山朝大山伸伸舌头。
“是吗?”凤看看杨玲笑地合不拢嘴。
“姣儿,刚才还在又去哪里?也不招待客人,这孩子让我惯坏了。”
“大娘,我知道姣儿在哪儿,我去找他。”
姣儿躲在阳台的角落里,手里捧着一只塑料手镯。难道儿时的誓言成了戏言吗?我为这戏言整整等了十年。
大山住姣儿家,孩子们围着看电视。视屏上抬花轿。大山拉着娇儿到阳台上,把一只塑料手镯塞进姣儿手里。
“姣儿,我长大了娶你做媳妇,你骑马还是坐轿?”
“听爸爸说,最好的车是宝马。我要坐宝马。”
“一言为定。”两只小手击在一起。
“谁也不能反悔,拉拉手指头,返悔是小狗。”姣儿伸出小指头。
姣儿揉揉眼睛,摇摇头。
“姣儿,我知道你在这里。”
“大山哥。”姣儿把手镯藏到身后。
“姣儿,我穷买不起宝马不能娶你,与乡下一位姑娘订了亲。”大山低下头。
谁要你的宝马,牵头毛驴我照样过门。姣儿偷偷抹把泪,勉强的笑笑。
“大山哥,祝你幸福。”姣儿伸出手。
“傻妹子,我来娶你过门。宝马就在楼下。”大山紧紧搂住姣儿。
欢声笑语里,亲人簇拥着姣儿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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